第六章 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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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等一下!”
诊疗室门前的走廊上,高耶听闻医生的话后,不禁大声问道。
翌日的星期天,高耶赶来医院探访由比子。
医生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虽然失去记忆,不过她的身体完全健康。所以当她说想外出的时候,我就答应了”
“答应?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地放病人出去乱晃……”
“啊啊。顺便说一句,之前和你一同前来医院的那位小姐也跟她在一起,就拜托她照顾病人了”
“啊?……,等等!哪个小姐!”
医生笑着,顺着走廊离去。
不过,之前和自己一块来医院的小姐、也就是……
(是森野那丫头——!)
她哪是什么小姐啊。
(怎么回事!是那家伙带她走的吗?——)
高耶捂住脸呻吟着。什么时候起交情变得那么好了呐。不过,最重要的是由比子不在这里,那他特地跑来医院也就失去意义了。
“森野……”
他恨恨地叫嚷了一声后,瞬间泄气地平静下来。
(……回去吗)
其实他有些睡眠不足,为此全身懒洋洋的。有些事让他很在意,昨晚一整夜都在思考,怎么都没睡着。
那个自称直江的人所说的话。
(他是在捉弄我么?)
果真如此,那还真是精心策划的谎言啊。然而他不觉得对方是在信口开河。同时,也没有全然相信那个男人的说词。
但是……。
“请密切注意她的行动”
脑海里浮现起昨日他说过的话。
“…………”
(去找她们吧)
他晃晃悠悠地迈出脚步。
高耶走出玄关,外面的天空阴云密布。连街道对面那无论何时都能望见的北阿尔卑斯的连绵山峰,今天也几乎藏在云层背后。因为预报说会下雨,所以他没骑摩托来。看来他的决定是正确的。刚一走出医院,天空就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如果纱织带着由比子外出的话,他们会去哪儿……。一定是松本市的观光胜地。
(松本城吗……?)
差不多就是那儿吧。正当高耶准备出发时——
(……?)
忽然他注意到散落在脚边的鹅卵石。
脑海里回想起昨日停车场里的情景,直江并未接触却能随意地让碎石浮在空中。
“切勿认为此事与自己无关”
高耶将视线投向脚边的鹅卵石。
虽然那时有点半信半疑——
(能做到么?……)
如果正如直江所言,自己就是景虎的话、
他应该也能运用那个什么“念动力”。
高耶将注意力集中于其中一枚鹅卵石上。
照着昨天的印象……
(浮起来……)
他死瞪着地面试着运用念力。石子却仍然紧贴着地面。高耶将意识集中至眉间。再一次集中精神。
(动啊……!)
石子纹丝不动。无论他再怎么着急,也不见任何反应。
他换个方向重新使力。
(动起来!)
石子仿佛无视高耶的存在一般,静静地躺在地上。
“呼”地叹口气,他死心地放松力量。
跟本动不了嘛。
(那个臭和尚!)
他泄恨似的踢飞石子。
果然被他给耍了。
(要是相信他的鬼话,将来一定会后悔!)
高耶难堪地撩了撩刘海,迈出脚步。
若真的接受那家伙的说词,自己铁定会被看笑话。
这么想着,高耶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要去松本城,抄小路会更快一点。他的双脚自然而然地朝着中町道的方向走去。被小雨打湿也毫不在意,高耶边思考着边往前走。然而——
他忽然停下脚步。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还有一旁隐约可见的小巷里,一个诡异的人影一闪而过。
(……咦……)
他转向右侧。连这边也有?
就在自己背后。回过身的一瞬间,高耶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冷气。
身着铠甲的武士正向他走来。沉重的甲盔发出移动时的钝音。它目不转睛地盯着高耶不断前进。不、他没有眼睛。只是具白骨而已。披着铠甲的骸骨。
高耶发不出声音。
(……这家伙……)
武士的骸骨并非一具而已。身后不远处也有。这里的好像只是小喽罗。手腕处的白骨亦已发黄,头顶上残剩无几的发丝随风飘起,武士们步履蹒跚地向前走着。直至到达那个土葬坟冢面前,忽然一瞬间消失无踪。然后,又是一具……。
高耶始终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
忽然,他眯起细长清秀的双目。
“武田一氏的怨灵们也开始采取行动了”
直江的话。
(能相信么?)
在看到这些东西之后……
也许自己也无法轻易否定吧。
与此同时,纱织与由比子正身处松本市的观光胜地、亦是她们此行的目的地——松本城。
“呀——等等我”
纱织最后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登上天守阁那陡急的楼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便当做太多了呢,好重哦”
气喘吁吁地总算是爬上顶层的纱织面前,比她稍早一步到达的由比子已静候在一旁。
“…………”
此处为天守阁的最高一层。虽然时间尚早,却已有几组观光客散在各个角落。天守阁的顶层采光极佳,格子窗的位置也比较低,不弯下腰便看不到外面的风景。纱织蹲下身张望着外面,对由比子说道。
“啊——全都是乌云什么都看不到哩。晴天的时候能看得更清楚哦”
“…………”
发现只有自己在喋喋不休的纱织小心地窥探着由比子的表情。不知为何,由比子从刚才起就默不作声。
“由比子。怎么了?不舒服么?”
“…………”
由比子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样子十分地古怪。不明就里的纱织重新振作精神说道。
“我呀,好喜欢这个城呢。即便是同等高度的建筑物,不知怎地这里就会给人留下气势宏伟的印象,不是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公主或贵族们慢慢地登上阁顶的场面,啊、可能是因为我很喜欢看时代剧的关系吧”
“…………”
“若能拥有这样一座城池,就太棒了。啊、但是、冬天会冻死人吧”
说着纱织一个人笑了起来。身旁的由比子出神地低喃起来。
“……咦……?”
没听清的纱织问道。由比子声音嘶哑地重申道。
“……这是我们的城……”
“由比子?”
面无表情的由比子仿佛呻吟一般地低吟道。
“此深志城为我武田所有。并不是别人的东西。这座城被错误的历史沾污了”

自喉间硬挤出的话语。
“是武田的城!这片土地属于我武田!”
“咦、咦、咦、……??”
纱织一片混乱。其他的观光客陆续走下楼梯,这一层只剩下他们两人。不明所以的纱织吓了一大跳。
“想、想起什么了么?由比子……”
由比子的眼中绽放出奇异的色彩。
“这座城应归于武田旗下。绝不容许他人沾手”
她勾起唇角冷笑着。站在那里的显然是与由比子截然不同的人类。
“那么,必须把这座污秽的城净化。必须由主公统治天下、将历史改轨至正途”
纱织吓地发抖起来。这个人——
这个人,是谁……!
“我们将统治“暗战国”“
“!”
“就是现在、天下将为我主之物!”
咻!
由比子睁开双眼,放出耀眼的光芒。
“呜!”
纱织倒吸一口气。由比子的眼瞳竟闪烁着紫色的光芒。
《汝为吾之下仆。汝必随吾之意而动》
那充满着压倒性力量的话语夺取了纱织的意识。紫色的眼瞳支配了她的心灵。纱织被切断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完全成为这个声音操纵下的木偶。
《令你破坏成田让的“灵缚”、解放主公。去接近让,摘下他手腕上的腕钏》
纱织无法动弹。那声音死死地捆绑住她的意识。绝对无法抗拒的命令。
《解放主公!》
三条面对着纱织命令道。
《去吧!》
雨下起来了。
松本城也濡湿在水汽中。厚重的铅色积云将天守阁团团蒙住。由比子站在小雨中的护城河河畔,凝视着倒映在污浊水面上的城影。
终于赶到城址公园的高耶发现了站在护城河边的由比子。
“——由比子小姐”
由比子察觉到有人走近,慢慢地转过身。
“仰木……”
“就你一个人吗?森野呢?”
“她说人不舒服就先回家了。但是,我不认识回去的路。能送我回医院么?”
高耶表情讶异地点点头。
“……。啊啊”
忽然,由比子的手腕揽上他的右手。他困惑地看向身旁,由比子脸上浮现出妖艳的微笑,那视线足以魅惑人心。
(……这家伙……)
由比子抱着高耶的手腕,脸上浮现出妖异的笑容,微微回头看去。
不远处松树的绿荫下,有个人影注视着淋浴在雨水中的他们。
那人正是高坂弹正。
翌日。
抵达学校的高耶站在校门口等着与让和直江会合。虽然昨日一整天,让的身体没有起任何异变。但是,脸色却相当难看。也许是暗示的影响,束缚信玄的亡灵似乎耗费了他大量的精神力。
看不下去的高耶开口道。
“这种时候就应该休息啊。别上学了。”
“但是、之前一直都在请假。而且再不出席社团活动的话……”
“你不用这么认真”
高耶半叱责地说。旁边的直江开口说到:
“我联系的除灵师明日到达。今天一天,就拜托你了”
“你这家伙……!”
“高耶!”
让开口制止。勉强在自己仿若死人般的苍白面孔上扯出点笑容。
“不要紧的。我没事,你别担心。直江先生,今天还要麻烦你。”
“不必客气,是我应做的事”
“让!”
让笑了。
“不碍事的。那么,我找老师有事,先走了哦。待会见”
说着,让挥了挥手。离开的时候,又恢复到一脸疲倦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高耶叹着气,目送他离开。
“这小子太勉强自己了”
“是啊,真令人怜惜”
高耶靠上停在一旁的Cefiro,撩起刘海。
“我有个疑问,你是怎么发现他被凭依的?”
“……。当母体孕育着胎儿时,在一具**中,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与这类似,依据灵魂的波调,在让身上感觉到两个不同的频率。”
“真是厉害呐。虽然我不清楚这种感觉,但如果我是景虎的话,就能感应到么?”
“你拥有比我们更为敏锐的感应力”
“……哼嗯……”
他象是在思量着什么似的低喃。口气好像此事与自己完全无关一样。
“那么,也能够驱除让身上的怨灵……么?”
“高耶?”
“自那之后已经两天了啊。你的同伴怎么都不见人影”
直江微皱起眉头。
“那个人现正在出差。本来是准备马上回来,但似乎被卷入那里的怨将纷争中,收拾起来需要费些功夫”
“这什么意思?没有其他的同伴了吗”
“有是有,但其中一人仍是婴儿,而另一位则行踪不明”
高耶不爽地吊起眼角。
“凭你们真的能够守护让?真的能驱除信玄?”
“即使舍弃性命我也会守护让”
直江忽然一脸认真的表情。
“决不会任由信玄胡作妄为”
“…………”
一瞬间,高耶被对方的气势压倒。然而——
他马上又嗤之以鼻,再次开口。
“性命?是你自己的性命么?”
算你们死了,再去夺走别人的**就行了,生命什么的,与你们无关不是么?]
[!]
直江倍受冲击,瞪大双眼。
(……咦……?)
一瞬间,他的反应让高耶感到奇怪。原只想稍稍挖苦他一下而已,直江却眼神凌厉地瞪着他。那异常可怖的目光让高耶不禁向后退去。直江冷冷地说道。
“从未想到会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
“——”
“相当不负责任的说词呢。方才的话,也能原封不动地回敬给你吧”
[!]
高耶回瞪向他。直江也不让步。
你也是换生者——直江的言外之意。
“…………”
先逃开的人是高耶。
“我才不是景虎”
“——高耶……”
高耶沉默地盯着柏油地面。
“……。从昨天起”
他转身面向身后的道路。
“就有种好像被监视的感觉”
[!]
直江留意起四周。
“该不会是一个叫高坂的人?”
“名字叫什么我不知道……你认识?”
沉默了片刻,直江开口了。
“前日,让曾说过有个叫高坂的人要他摘下《护符之腕钏》”
“危险人物?”
“是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高耶眯起双眼,抬头望着校舍。
不祥的预感……吗
有道视线自校舍的阴影处,冷冷地投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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