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 私定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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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三年一月份的最后一天,也是农历零二年的最后一天。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炎黄子孙称之为“年”,但是我所说的特殊并不止于此,更重要的是这一天在大哥和我的人生里有着莫大的变化。
这个年我们仍然没能够喝家人围坐在一起,但却也不似上个年一般国的凄凉而荒唐,相反,这是我迄今为止不在家过年而过初年味的唯一一个除夕。到了这个年代,我们很多人都对这一天很大方了,大方到无所谓的地步,这种无所谓延伸到各个场所:宾馆、酒楼、网吧、歌房、甚至是摩登妓院。但是于我而言,这一天踏出了家门,便是人的不幸、家的悲哀。一个家之所以称之为家,就是让几个不变的人在一个不变的地点一年、一年地过下去,去经历时间的拷问,去体味浮世变迁里亘古不变的人伦。可以说,家因为又年而得以传承,年因为有家而显珍贵,否则,它的存在就显得多余了,就像我曾经在一个超市里打工时那个老板娘说的这句话一样:只要有钱,天天过年!她确实这么说也这么做了,我感到很悲哀。
好!闲话少提,言归正传。
我所以说“不在家而过出来年味,功劳归结于大哥和李香。
先说大哥。我说过,这一天于他而言有着莫大的变化,也就是说这一天是他人生之中的又一个转折点。在这一天里的前一天,经过十多天的调理,他停止了注射而不会再感到难受,已经算是戒毒成功。在这段刚好半个月的时间里,他每天喝药锻炼,吃五谷杂粮,朝接露水,夜沐清泉,纳天地之灵气,吸山川之精华,体内热毒已经基本散尽,受损的组织也得到了很好的滋补。不仅如此,由于舅舅每天给弄些野味补身,已经使他身体渐渐丰腴起来,看上去喝半个月前的他已经是判若两人。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它的发生依赖于他怀着的时时刻刻不忘的决心。另外,我们每天在闲暇之余,又帮着舅舅打理茶、果树,为它们修枝剪条,还在小院南边的一块斜坡上种了上百棵的核桃树,也就是在这些天里,我们在那个湖前面加了一个“天“字。这些体力劳动不仅让大哥精力越来越充沛,而且使他慢慢热爱起劳动来,就连舅舅都说他现在是一只小豹子,越来越强劲了。
见到大哥这样一天天好起来我不高兴都难,尽管想家的情绪也随着年关的接近而增长,但是相比大哥从此又可以重新为人,那一点点的愁绪早就被这股喜悦冲干净了。倒是舅舅还担心我想家,几天前就唠叨着要带我们下山过年,可是此时正值大哥戒毒的节骨眼上,他刚刚可以自己控制,要是少了药物帮助再发作的话,后果就严重了,那样的话他的信心一定会再次受到撞击,就此消沉下去也说不定。所以我在他今天早上饭后又说要带我们下去时喝大哥两个一起将他“赶“下了山。
原本还以为会是和大哥两个人一起过,没想到舅舅刚走一会儿舅妈又来了,而且还不止是他一个人——它带来了大哥朝思幕想的李香。
李香又一次同时出现在我和大哥的眼前,并让我们再次震惊。这个姑娘总是有那么多叫人惊讶的壮举,她跑来了,她家里怎么办呢?我想这个问题大哥已经先我一步想到了,所以他忍着喜悦劝李香回去,说这儿不用她惦心。李香也不顶撞他的话,只说是给我们送年货来,而她肩上也果真背了一篓水果、蔬菜、酒水什么的。
就这样李香借故暂时留下,让舅妈悄悄回去了。大哥虽然还劝,但是高兴的心情已经溢于言表了。他拉着她出去看满山的冬景,仿佛那些光秃秃的景致在她到来后会立刻葱郁起来似的。他们去看了大哥修剪的果林,他们新种的核桃树,围着天湖一圈圈漫步,最后栖身在大哥的竹屋里。
我识趣地没有跟着他们,我想他们必定有太多的话要说,太多的事情待诉;他们需要独处的空间和时间,尽管我是他兄弟。按理说见到这样的场景在高兴之余难免又会睹物思人,生出一股相思,我自己也没能逃过这一常理,不过好在这份思念得以在电波中捎寄予佳人——我打电话给那个女孩了。这又要得益于我的先见之明:在大哥他们出门的时候说想玩游戏“骗”得了李香的手机。所以现在他们在外缠绵,我同样也得以对着手机谈情说爱。
“喂!……请帮我找一下……”
“喂!江浪吗?”还不待我说完,耳朵里便传进她好听的声音。刚才打之前我还犹豫了好久,接通时更是吓得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几乎忘了说话,没想到接电话的竟是她,而且一下就说出是我,瞧起来和她当真有缘。
“不是,是江浪他哥江大浪!”是她听电话我就宽心了,先逗她一逗。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直从我耳朵一溜烟跑进了心底,让我更飘然了,然后她笑着说道:“呵呵!江浪他哥,你不是在外婆家吗?怎么样这么快就回来啦!”
“你给我打过电话?”我有点惊讶,她是怎么知道我家里电话号的,我记得没有告诉过她呀!同样她也没告诉过我她家的,这还是放假前在班主任那看到她的家庭资料时悄悄记下来的吧。
“嗯,刚刚还打过呢!”她似有点羞怯地说道,“你说你要在外婆家过年,不回来了!”看见没,她想着我!
听了这话,我简直就像六月里喝了雪水——舒服透顶,那一点惊讶早跑到十万八千里外了,高兴得跟个什么似的,在屋里咧着嘴转来转去,正所谓得意便易忘形,我接着就说了一句傻话:“你是怎么知道我家里电话号码的?”说完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尴尬性。
那边静了一下,正自恼间,她又笑着说道;“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呢?”好聪明的姑娘。
“哦”我回过神来,说道:“这不是过年了吗,打个电话给你拜下年啊!”

“这样啊!”她意味深长的一笑,问:“还在外婆家吗?”
“嗯!要到开学才能回去。”
她似有点失望,轻轻叹了口气,说:“还打算打大年初一喊你出去玩来着,看来是不行了!”
“下次吧!”我有些遗憾地说,听她声音低沉了些,又乐呵呵地说道貌岸然:“怎么,想我啦?”说完自己脸上一红,这可是我第一次对女孩子说这么肉麻的话,不过也确定是从心底窜出来的声音。
“去!又没正经了!”她笑骂道,接着说:“谁想你呀!少臭美啦!”
“真没想?”
“没!”
“呵呵,你就承认了吧!要是不想的话怎么会隔三差五地往我家里打电话找我呢?”其实我并不知道她打过多少次电话,只想逗她。
“什么‘隔三差五’啊!”她骄嗔道,随即又咕噜着说:“前后也就打了几次嘛!”
“哈哈!不打自招了吧!其实我一点儿都不知道你打过电话给我,刚刚是套你的,哈哈!”
“江浪,你……”她在那边气得说不出话,隔了一小会儿,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是!我是想你啦!怎么样!同学之间想一下又怎么了?哪像你!大半个月连问都不问人家一下,还朋友呢!”
众所周知,但凡学生之间的恋情,总要罩上一顶‘同学’的帽子来做掩护,这我岂能不知,况且她那种十六七岁女孩特有的矜持,娇羞的声音足以说明她不止将我当朋友,还期待着在前面加点什么,我又不傻,这如何听不出来,于是连忙正经说道:“这儿不是没有座机吗?现在都是恰好我姐带了手机上来,就赶忙给你打过去的,我连家里都还没打呢!”咽了口唾沫,又说道:“其实,我也想你!”
那边没了声音,许久,才听她说道:“我妈喊我了,不和你多说了啊,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们开学见!”
我想这多半是个借口,刚才那句话她需要时间来消受,同样,我也需要这么一个从朋友过渡到恋人的过程,所以很自然地说道:“好的,你也是!开学见!”刚想放下电话,又听见她的笑声:“春节快乐!”
“春节快乐!”
放下电话我恨不得抱着手机亲它一口。
李香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一通电话就将我和那个女孩这些天因隔离而回冷的感情反温,且呈上升的势头,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和外面的他们一样幸福。
兴奋之余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我家的座机没有来电显示,因此我也不用扯谎说手机的来路,只是说了一些在外婆家一切都好,还要住段日子才回去的话,父母亲以为我只是一个人在外婆家,倒也放心,没责怪为什么我连过年都不回去过,要知道,他们也了解我异常在乎这一天。
刚挂断电话,一会儿大哥他们就回来了,两个人脸上都挂满抑制不住的喜悦。难免又被我玩笑一番,三个人闹得一阵感觉时候也不早了,可是一起下厨准备团圆饭,我烧火,大哥和李香弄饭。山里虽然什么新鲜的蔬菜,野味倒着实不少,因为一直打算着在这儿过年的,我和大哥老早就开始计划了,前几天舅舅捕到一只兔子说要杀了它吃时被我夺过私养了起来,笼里大的山鸡除舅舅早上拎下山几只外也还剩得只,足够我们三人受用的了,昨天我和大哥又在湖里钓了两尾鲤鱼养在厨房里,另外还有一些晒干贮藏的野生菌、腊肉,香肠,牛干巴什么的,再加上李香又带上来一些,菜肴比在家里还要丰富。
经过几个小时的忙碌,一桌美味的年夜宴摆在我眼前,我伸着被烟熏得漆黑的双手忍不住上前去抓,结果被李香一筷子打到了水笼头跟前,此时太阳已下山。
三人围坐在一块儿,李香刚将我们各自杯中的酒倒满便迫不急待地说:“来!这一杯酒我们祝你哥戒毒成功!”
我正吃得起劲儿,被她这么一说,不得已放下筷子性痒痒地端起酒杯。见她看着我笑,便打趣道:“以后可以和你永远粘在一起!”说完端着酒杯跑开去,惹得李香和大哥笑骂个不停。
三人嘻嘻哈哈边吃边闹。不觉到了举灯时分。每个人这时都有了几分醉意,在灯光的映衬下神情更显朦胧,李香整个小脸红扑扑的一个劲儿盯着大哥看,让我不知怎么的就想到结婚的新娘,于是借着酒意壮胆说道;“大哥,你们是不是也趁着这喜气再来喝个交杯酒什么的助兴,就权当今天是你们两人大喜的日子吧!”
也不知道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还是这样的氛围引动了他们两人共同的心弦,他们当真喝了交杯酒,我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为他们感动由衷的高兴,这世间如果说人们的心中尚存着一些无私美好的话,那么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无疑是其中不可低忽的一个。
这一晚李香还和大哥睡了,这在深山老林里,在那宁静的湖水边,在那清幽竹屋上。在这一点上她表现出了不姑娘家少有的矜持和大胆,尽管对于今天的年轻人来说这已不值一提,可是但凡对生活负责的人都会珍视它的存在。我不确定他们之前是否有过性接触,直到在那之后的某一天偶然间看到那蓑衣上的一抹耀眼的鲜红,这使得我在几年后的今天后的今天仍为之深深触动着,并以此保全了落地初的原身,没有做出伤害到人的事情。
古人云,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大哥在这一晚可谓独占其二,戒毒成功怎么也算得是久旱中的甘露,至于洞房花烛,那是显而易见的。然而人生就真的是一本悲喜交集的书,品味到极喜处,便暗示着悲的到来。那时候的我又怎会想到,他们真正的婚礼来得远不及这山中之年充满温情、浪漫,甚至连一点儿喜气都毫无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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