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巧保宗祠
就在季氏去大庙烧香的时候，周之恩、周玉章领了周玉河来找大壮。进门后，玉河就说：“大叔，我给你赔不是来了！我虽是副村长，但却是你的侄子。你还怪我么？”大壮见之恩、玉章都来了，玉河又来赔不是，本想不再跟玉河计较，但他觉得自己地位高了，不给点颜色看看，难以表现出自己的地位。于是就说：“之恩、玉章你俩坐下，我只想问问玉河小子，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么？”玉河笑道：“大叔啊，你是我的大叔啊！”大壮说：“不对！我不光是你的大叔！”玉河说：“噢！你是贫雇农！是革命的依靠对象啊！”大壮说：“你呀！别看当个副村长，什么事都不懂，光知道不耐烦地‘拿下’这‘拿下’那的，我是谁呀？我是敢和日本鬼子斗，鬼子用枪打不煞的人！我是敢和国民党黄皮斗，打过窝窝队的人！我是见过陈毅，陈毅将军曾给我扶着车子的人！我是木匠，是工人，是工人阶级，领导阶级！哼！你懂吗？工人阶级呀！还……贫雇农哩！什么贫雇农啊？你算啥？也不管那窝窝队呀，还是工人阶级呀，动不动就‘拿下’，你拿下我呀？瞎了眼了……”他越说越有气，弄得玉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妇人看不下去了，在床沿上坐着就站起来插嘴说：“你呀你呀！这东周家庄这就盛不开你了，都忘了姓啥了啊！”大壮把她一拨拉说：“去！没你娘子们的事儿！”之恩就说：“婶子！你别拦他，就叫他发发牢骚吧！今天确实怪玉河大哥！”
大壮见之恩护着自己，气门儿更大。玉章劝道：“俺叔啊！你那声音小点行不？让人听了像打仗，轻点儿，嗯！”大壮把声音刚压低了，又慢慢提高起来：“哼！你呀你呀！还当村长哩，懂个啥？忘了啊，你妈死的时候，那棺材还不是我打的呀！让我出力修祠堂的是你，让我打龙灯的是你，想着卸磨杀驴呀！**就这样？”
他正在发火，震西忽然来了，进门就说：“周大壮，你怎么回事？得理不让人啊！真你妈的混蛋。去！给我坐在床边老实点！净你妈的熊毛病！惯的你！”嗨！那周大壮脾气虽大，却害怕比他小着二十几岁的四叔。因为他们是没出五服的叔侄，那叫正管明辖。大壮不敢再说，只得按他四叔说的老老实实坐在床边抽烟。之恩、玉章他们都笑了。玉河低着头就说：“四爷，也不怨俺大壮叔，今天是我的不对，就让他数凉我几句吧！我当侄的听着哩！”
之恩就说：“四爷来的也正是时候，我看他这火也就发得差不多了。不过，他不光是发火，也说了些真事。要是论中国人的骨气，大壮叔是数一数二的。可也巧，咱这些老革命没见过陈毅什么样，大壮叔却见着了……”
震西说：“见了又陈毅怎么样？拉大旗作虎皮呀！周大壮我告诉你，今后不要再胡吹海滂的，你见了陈毅就成了陈毅呀？你们……别惯着他，给他惯瞎了脾气！”周大壮不敢作声，也觉得气出得差不多了，直冲震西笑：“四叔……你……别光熊我呀……我这不是不作声了吗？”
玉河赔礼的事也就无人再提起。
玉章、玉河、之恩等又与乡长周震西汇报了明天扒神的情况，说大庙的神和小庙子的神明天就动工去扒，只是这祠堂和里面的大铜佛不好办，群众意见很大，党员干部的意见也不一致，现在正在商量……周震西说：“商量啥？扒了就是！咱这庄外人都称小延安，周玉藩在延安上过‘抗大’，支部是他建的，很有名声，什么工作都得走在前头。那祠堂就是封建主义嘛！扒完了神就快扒祠堂了，别落在人家后头……”
周大壮突然站起来，冷笑着冲震西问：“四叔，你要扒祠堂？”震西官气十足，很是慷慨地说：“扒！当然要扒！”大壮涨红了脸，两手打着哆嗦比划着说：“四叔，你敢不敢再说个‘扒’字？”震西骂道：“扒就是扒，你妈x还想管管？”
周大壮走过来，一手掐腰，一手指着震西的鼻子，低声而激昂地说：“周震西！好！从今天我就喊你周震西了，因为你不配当我的四叔，我一口一个四叔叫着你，真瞎了我的孝心。说实在点儿，你比我小着二十多岁，我踩百家门、当大师傅的时候，你还在老婆怀里吃奶哩！现在当了乡长，成了**就不认祖宗了。我凭啥叫你？凭啥听你的，凭啥䞍着你数凉啊？不是因为你萝卜不大长在背（辈）上了吗？如今，你有大权，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不敬祖宗了，要扒宗祠，毁铜佛。许你不敬祖宗。就许我不敬你。从此，你不再是俺四叔，我就喊你周震西，你看怎么样？心里舒坦吗？周震西……”
周震西的脸立刻耷拉下来，红一阵，白一阵，无地自容的火势。
周玉章看在眼里，把大壮推到床沿上说：“大叔……你……怎么这么倔？四爷是跟你说笑话哩！哪能就真去扒祠堂呢？你可不能不敬四爷！四爷拿你当晚辈，逗你玩玩你就认起真来了啊……”
周震西终于下楼来，那张极阴沉的脸慢慢放松开来，只见他“哈哈哈”一笑，又轻拍了一下桌子，重新抖起长辈特有的精神骂道：“你妈x这个玩意儿可真是个倔子头哩！给你个棒槌你当针（真）认了，还妈x真喊我的名字哩！看我当叔的怎么销缴你！”说着，又板起脸，伸出巴掌，朝他的方向比划着……
周大壮可不笨，立刻跪在震西面前：“四叔，你这玩笑可把当侄的吓得不轻快，我说了犯禁的话，四叔，你就打我两巴掌消消气吧！只要保住大铜佛，你永远是俺四叔……四叔……你使劲打吧……”
之恩、玉河、玉章等人心里有了底儿。忙把大壮扶起来。那震西不说话，只是“哈哈哈”的笑，笑得大家那心里更宽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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