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谁养活谁
周大壮终于藏不住了，他把屋门“轰”的声打开，一步迈出来，厉声说：“逼什么？不要就是不要，还强迫命令不成啊！”玉光笑着把他拽进东屋，玉河点了火柴照见了大壮家。笑说：“婶子啊！你这是何苦呢？咱又不是小孩子藏茆，快！咱去东屋，我给你说话！”大壮家已是藏不住，又被玉河照见，面面相觑，不好意思地笑道：“没藏着啊！我也是刚刚回来。”说着随玉河来到东屋说话。
煤油灯的火光照得满屋通亮，向敞开的门外射出一溜长方形的光影。大家挤在屋里，边抽旱烟边说话。大壮愤愤地说：“土改呀土改呀，改的什么？人家那地主的地来得容易么？为啥就得给人家分了？”玉光说：“大壮叔啊！开会你不去，找你说话你躲着，什么事也不懂的，光知道依着自家的性子来，这算咋着哇？还为啥哩，为啥？为着地主剥削穷人，咱们穷人养活了地主，咱穷人为啥养活他？”
大壮笑道：“笑话！就咱这木匠来说吧，明明是咱吃的人家的饭，拿的人家的工钱，人家养活了咱嘛！反说是穷人养活了富人，这不是啦歪理呀？亏你还是**哩，要不是的话，还不知怎么不讲道理呢！”玉光就说：“嗨！你那理才不正哩！要是穷人都不给富人干活，地主有地能咋？长不出庄家来，不得饿煞呀？”
大壮说：“怎么？你有本事让穷人都不给地主干活呀？那地尼不长庄稼，先饿煞穷人，后饿煞富人，这理儿还用说呀？明摆着的！”玉光一时语塞，但岂能让大壮的话给征服，只得脸红脖子粗，结结巴巴地说：“哼！到如今……就连谁养活谁都弄不清……这算啥理儿呀？”大壮家见玉光有些下不来台，就在一旁打哈哈：“别管谁养活谁了，哈哈哈……反正人家身上的肉，贴在咱身上长不住……”玉河沉不住气，摆摆手打断她，冲大壮说：“大壮叔哇，这些理论咱都说不明白，俺俩不过是估娘（估娘——神婆。）下神——借口传言罢了，咱就直说吧！我也不会转***、画弯子的，村里分给你大亩尼六亩一分二厘地，总共三块，井子上一块，辛庄西一块，小洼尼一块，都写好了土地证，你到底要还是不要吧！咱爷们儿知己对是，互相摸脾气，才找上门来给你送土地证！”说着，从怀里掏出土地证来，放在桌上又说：“只是你得摁个手印儿。”大壮连看也不看，把玉河一拨拉，只说了两个字“不要！”
玉光说：“那么，分给你半头驴，一张桌子，你要不要？”大壮仍说：“不要！”大壮家突然心里一动说：“那地可以不要，那半头驴和桌子我想要啊！什么也不要，岂不瞎坏了你的好心！就是不知道那半头驴是咋回事？”玉光说：“两家一头驴，轮流喂养和使用，就叫半头驴！”大壮家问：“跟谁家？”玉河说：“村里知道你和周金钟大叔家关系最好，就把这头驴分给你两家了！”周大壮抽口烟，一扬头说：“不要！什么也不要！”大壮家就说：“你别听他的，这半头驴我要了，用它替我推磨，还有那张桌子！”
玉光、玉河的工作只做到这份上，就走了。
他们走后，大壮说：“你可真是的，要那个干啥？地都不要了，要这半截驴和桌子干啥？穷不起犟穷啊！”妇人说：“那地咱可以不要，那是地主家值钱的物业，咱当然不能要，可这半头驴和桌子咱还得要哇！一来呢，一点不要对不住人家，二来呢，一旦老将打回来，把桌子架走，把驴牵走，也没多大干系呀！”这一说，大壮也觉得有理，点头称“是”。
玉香和小泳听了大人们的话，心里高兴。小泳说：“我就觉得给得太少了，怎么不分给一匹大马呢？”妇人说：“傻孩子！那东西咱可不能要，那是值钱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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