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爱,反而成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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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老师人如其姓,确实是个好人。她热心,又爱主持公义。在后来顾小乔因为婚姻而挣扎的时候,郝老师不仅一次的深深自责,再三沉痛的对顾小乔说:“我真的很后悔。我一辈子就撮合了两桩婚姻,可两桩都不好。”
郝老师说的那另一桩婚姻,是她自己亲弟弟的婚事。郝老师年轻的时候有位亲密的女朋友,是个百里挑一的心灵手巧的好姑娘,而且脾气温柔、任劳任怨,郝老师极想要她和自己成为一家人;可是郝老师想到这个姑娘的年纪比自己的弟弟要大几岁,就觉得不太合适,恰好这姑娘有个亲生妹妹,年纪与郝弟弟相仿,郝老师就想,有这样的姐姐,妹妹自然也肯定错不到哪儿去,于是她便做介绍人,把朋友的妹妹带进家里做了弟媳妇。
岂料,结婚后,大家才发现,这个妹妹和姐姐比起来,竟有天壤之别,不但又懒又馋,脾气还不好,常常和公婆顶嘴,幸而她还具备着脸皮厚和没心思的突出优点,往往前两分钟刚被婆婆讽刺了,下一分钟就能若无其事的问:“妈,晚上咱们吃啥?”家庭矛盾才没有激化。
虽然郝老师的弟弟对这样的婚姻状况没有表现出强烈的不满,但郝老师却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她当初之所以竭力主张这门婚事,是因为她弟弟是家中独子,父母和他生活在一起,她想引进个好儿媳,为的是可以替她照顾父母,让他们老年安乐;没想到最后反而是给父母找了个负担,让他们在晚年仍然还要反过来照顾年轻人。
对于郝老师弟弟的婚姻,顾小乔自然没什么发表意见的资格,但每当郝老师说这话以表示对她的歉意时,顾小乔总是告诉她,应该对婚姻的不幸负责的,只有婚姻双方,实在和其他的人没什么关系,但郝老师总是不能停止谴责她自己。于是,顾小乔最后一次只能庄重的握住郝老师的手,恳切的凝视她的眼睛,对她说:“这真的和您没关系,最后做决定的还是我自己,您别再怪自己了;您再这样,我真的很过意不去。”那之后,郝老师才停止了口头上的自责。
顾小乔这样说,自然有一部分是为了安慰郝老师,但更大部分却是实话,如果不是她顾小乔一错再错,动机不纯,她也不至于拥有这样的婚姻。
程羽,是郝老师儿子强强小学班主任严秀梅老师的儿子。因为家长会上的几次交道,严秀梅老师和郝老师都觉得对方不错,闲聊起来的时候,严秀梅老师就托郝老师给自己的儿子介绍个对象。
严秀梅老师口中的程羽自然是卓尔不群,木秀于林,她是这样说的:“我儿子是外企的地区经理,做医药的,一个月挣三、四千块哩!人样子长的没的说!见过的人都说好。到现在还没找下,就是因为他心气太高啦!你一定要帮我找个好的!”
这样好的男子,自然让人心动,郝老师班上当时恰好有个刚刚毕业的女学生,这学生在校时是班上干部,干起活来任劳任怨、勤勤恳恳,非常得力,毕业后一个人留在省城当医药代表。郝老师觉得如果能帮这名学生成就了和程羽的姻缘,即是帮了这位学生,也能了却严秀梅的心事。所以就约好这两人来办公室见面。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顾小乔。
听顾小乔那样感慨后,郝老师就想,不如让程羽先见见顾小乔。
郝老师当时这样做,实在是为了顾小乔好。因为京西省经济水平不发达,省里平均工资只有几百块钱,据说人均年收入在全国是倒数第二,仅强于西藏。照这个收入水平,和严秀梅老师对他儿子的描述来看,程羽实在是个钻石王老五。而顾小乔自从到工作单位第一天起,就每天提前半小时到岗,开窗抹桌、烧水拖地;脾气极好,对谁都既亲热、又尊敬,开口必微笑;工作又认真负责,细致周到,所以郝老师是真心喜欢顾小乔,很想把这个好机会先留给她。
而且,郝老师觉得,根据严秀梅的要求,顾小乔和程羽成功的可能性,比她那个学生要大,因为顾小乔除了有上述品行的优点,人样子也长的出众,气质也颇不俗。顾小乔刚来办公室的时候,年纪大的几位老师们闲来无事时曾经这样议论过,“你看小顾像谁?”“像谁?看着眼熟,我想想……”“——像林黛玉!”“对的!对的!低头批作业的时候,那个微微皱眉的样子,像得很。”“不说话,抿着嘴笑的样子也像。”“什么林黛玉啊?好像你们见过一样!是那个演林黛玉的演员!叫陈什么的?”“说的就是她吗!”“不过小顾的眼睛好像比她小了一点儿”,“鼻子也比她的小啊”,“哎呀呀,小顾差点儿可以去当电影明星了!”

这样的讨论后来自然会流传到顾小乔的耳中,然而顾小乔并不太诧异,从小说她像陈晓旭的人多了。可顾小乔不明白的是:“我真的有那么漂亮的话,高朗为什么会离开我?”
顾小乔不知道,有时候一个人喜不喜欢另一个人,和美丽、能力这些东西,都毫无关系。顾小乔明明看过《侠客行》,而且不止一遍,却只是当故事看,那个时候她根本不理解为什么石清就是不爱梅芳姑,或者叮叮当当只爱坏小子石中玉。
顾小乔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只要人们足够努力,足够优秀,就会得到想要的一切,如果得不到某个人的爱,也就意味着她自己不够优秀。
不过,顾小乔等待见程羽的心,倒不忐忑,——你对一个人没有期望的时候,你就不会忐忑。
没想到,意外会频频出现。
约好要见面的那天上午,郝老师忽然对顾小乔说,这个程羽不能来了,因为要出去做业务,他实在安排不出来时间,希望能够推迟一天见面,不知道顾小乔可愿意?
这倒让顾小乔对这个程羽有了一丁点好奇,她想看看,这个一点儿也不着急的人,到底有多了不起。
第二天,顾小乔如约再次来到办公室,只见到郝老师的几个学生在对面的实验室里忙来忙去,似乎是在为毕业找工作做什么准备,而那个程羽居然依旧没有按点儿来。
顾小乔的好奇心,乃至好胜心再一次不可遏止的往外露头,她再一次强烈渴望见到这个叫做“程羽”的男子,可就在这时候,郝老师突然走了进来,很沮丧的样子,懊恼道:“明明说好来的,又打电话说不来了!”
顾小乔的脸一下子发起烫来,这叫怎么话说?还没见面,就被拒绝了?但她还强自镇定,保持风度,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笑说:“没关系,还会有别人。”
“哎,就是。”郝老师接茬道:“这些厂家这么没有信誉,他们就算再来,我也不想让我的学生去了。”
啊,原来如此!
郝老师说的不是程羽,而是事先联系好了来选毕业生的厂家。
顾小乔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好笑。
为了一个没见过面的人,紧张成这样,至于吗?
可是这些意外,让顾小乔的好奇心大炽,。
结果,程羽来了,顾小乔很失望。
程羽是和他妈妈严秀梅老师一起来的,这就让顾小乔颇为惊讶。一个近三十岁的男人,还是什么地区经理,不过就是和女孩子见个面这么简单的事,居然还要妈陪着嘛?
但顾小乔没来得及多想,就看到对面那个老女人,也就是严秀梅盯着自己的眼睛里,刹那间迸发出无限惊喜,和两道炯炯的光柱!
然后这严秀梅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在河西有房子,就是给程羽的。”
这让顾小乔有些尴尬,觉得对面此人实非同类。再怎么看上了人,第一句话也不好说这个吧?难不成我就为了图你那个房子而和你儿子好?——好吧,就算真的是这样,也不要这么露骨的说出来嘛。大家彼此留个体面,多好?
严秀梅说完这句话后,本想再再说些什么倾诉她的热情,却因为热情太澎湃,反而堵塞了出口,于是郝老师赶紧插空进来介绍了双方的名字,然后拉严秀梅出去,只留下了两个年轻人,让他们自己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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