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的时候，顾妈妈不辞劳苦的做了一桌子菜，其中有顾小乔最爱吃的茄合。那茄合炸得火候正好，里面的肉馅鲜香满口，外面的茄子又细又软，程羽吃的满嘴流油，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茄合呀，你没吃过？这孩子真会说话，好吃，那你就多吃点儿”，顾妈妈以为程羽是在通过恭维她的厨艺，变着法讨她开心，不免客气一下。她哪里知道，程羽这可不是在做戏。要知道，如果要和顾家的饭菜比起来，程羽以前近三十年，差不多可以说是吃草长大的。他妈妈严秀梅，那做的哪里叫饭？竟是每天都在白白糟蹋东西。
有次顾小乔去，正好遇到严秀梅给程安琪蒸鸡蛋，只见她把两颗鸡蛋稀里哗啦在碗里打碎后，往笼里一搁，也不管火大火小，也不管时间长短，就开始闲聊。等半个小时后，把笼一揭，拿出那碗长得像蜂窝煤似粗糙的东西。
程羽那个时候倒是还懂心疼老婆，还对小乔客气，“你要不要吃上一点？”
顾小乔只能敬谢不敏。
这样蒸出的鸡蛋，在顾家都是废品，是会让做饭的人惭愧懊恼一整天的事情。顾家的蒸鸡蛋羹都是香嫩鲜滑，放在嘴里顺口而下的，看一看，闻一闻，都要让人流半天口水。可顾小乔从程羽处得知，那样的蜂窝鸡蛋竟是他家的常态，他们一家人吃了三十多年，并不觉得奇怪。
菜这样东西，重要的不是价格贵贱，而是制作时的细心与耐心。不过严秀梅这个女人，凡事刚愎粗鲁，不肯用心，她对自己的定位本来就不是贤妻良母，喜欢干的本是和人谈谈笑笑和拍板做主，让她做饭已经是勉为其难，还提什么家常菜的揣摩和实践？
顾小乔回了自己的家，说话也没了忌讳，这个时候就取笑程羽说：“他才不是会说话，他什么都没吃过。我们上次出去玩，我叫了银耳汤，他喝了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妈妈还动不动给我说，他们家以前怎么有钱，他姥爷怎么带她见过世面——”。
“吃饭的时候专心吃饭，不要说话。”顾爸爸打断了小乔。
顾小乔以为父亲是要维护“食不语”的规矩，悄悄吐了吐舌头，乖乖开始吃饭。她却不知道顾爸爸不想让她说话，既是为了饭桌上的礼仪，也是为了怕程羽会觉得丢了面子。顾爸爸慈悲心肠，虽然不把程羽当女婿看待，但上门是客，依然要拿待客的礼节来待他。
程羽很是得意。
程羽家一向不讲什么规矩，不分父母孩子，说起话来都是咋咋呼呼的。他在外面，一向也见惯医生的白眼和呵斥。今天看到顾家父母端正和平的气色，受到他们客气有礼的招待，就自然而然的以为是受到了非比寻常的礼遇。现在听到顾一新还向着他说话，他更是美得不亦乐乎，以为自己已经过关斩将，顺利俘获人心！
程羽这次来平阳，也不是专为拜见顾小乔的父母，主要还是想走访一下当地的医院，试图拓展业务。下午顾小乔就陪着他出了门。
程羽在路上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得意道：“我原先听你说的，还以为你爸妈多厉害呢！现在根本不是那样嘛！他们人挺好的！而且我看他们挺喜欢我！”
“我说什么啦？你觉得我爸妈厉害？”顾小乔诧异。
“咦，你不是和我说过他们根本不了解你，逼着你把志愿改了吗？我想他们肯定是穷凶极恶，如果不听他们的，他们就不让你吃饭睡觉。甚至你跪下来求他们，他们也不肯，——就像我原来想去学气功，得花五十块钱买教材和磁带，我爸妈就是不给我，结果我给他们跪了一整天，他们才答应！”程羽想当然道。
“哪里有那回儿事！”顾小乔哭笑不得，“我爸爸妈妈是没让我上我喜欢的专业，可也并没有穷凶极恶的逼我，至多是软磨硬泡的劝我罢了。你也太能想象了！你看看他们像那样的人吗？”
“哦，是这样啊，我说呢，不过他们喜欢我总不会错。”程羽洋洋自得：“你看，到了你家，你爸妈什么都不叫我去干，你说我，他们还向着我。还做了一桌子的菜，这不就是喜欢我吗？”
顾小乔不以为然，在自己家里，自己的爸妈当然只能批评自家儿女，哪有教育别人家孩子的道理？做了一桌子菜，不过是出于待客之道，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只是不知道，程羽觉得，如果别人对他不满意，应该怎么表现？
“拿棍子把我赶出去啊！”程羽听问，不假思索地回答，还很奇怪的看着顾小乔，“肯定是这样啦！”
“啊？”顾小乔不能理解。
“那，我妹妹程鹤，以前把她男朋友带回家来，我爸妈不满意，我妈就是立刻操起扫帚来把他打出去了，根本就不让他进门！程鹤怎么拦也拦不住，所以一气之下，也跑了。她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和人同居的。”程羽自从领了结婚证后，再也不把顾小乔当外人，一点儿也不为亲者讳。
顾小乔实在觉得匪夷所思,“那多不给人留面子呀！看不上，可以好好说嘛。凭什么打人啊？人家又没有得罪你。”
“不打他，他不是还会再来？看不上他还给他什么面子？”程羽也觉得顾小乔的想法匪夷所思。
“你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吃苹果，就不让世界上的别人吃苹果，更不能把苹果树都拔掉。”顾小乔还以为人人都读过房龙的《宽容》呢。
“我没不喜欢吃苹果呀？”程羽挺纳闷，不明白顾小乔怎么会好好的扯到苹果上去了。
顾小乔一头黑线，再次闭嘴。
程羽和顾小乔在这里谈谈说说，家里面顾一新和顾文华也在会谈。
“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顾一新问道。
“不怎么样。”顾文华直言不讳，“这个孩子太不懂事，第一次上门，什么礼物都没带。咱倒不是贪图他的东西，他太不懂礼！”
这其实是顾小乔疏忽了。她把姑姑当外人，所以惦记着程羽上门要带礼物。可这是她自己家，她一直只要带张嘴回来就行了，习惯成自然，这次也没买东西。
程羽就没正经到别人家做过客，压根儿就想不到还要备礼的一说。
“可是他父母呢？就没教过孩子？”顾文华想的周全，“而且你看他在咱家大摇大摆那样，都不知道装模作样帮着拿个筷子，擦个桌子什么的，就在那儿坐着等吃。还指挥咱们家小三儿，‘你去干个这，你去拿个那’，我生的女儿我自己不会用？要他多事？他就算挪挪**，假客气一下，难道我就会真的让他做活了？”
“快三十的人了，一点儿心眼也没有。小乔跟上他能有什么出息？我是绝对不同意这门亲事的！”
“我也不满意，”顾一新发表自己的意见，“原先看了小乔写的信，说这孩子还是个什么经理，多么多么有前途，我还真有点儿信了，只是怕他俩学历上的差距带来问题。今天和他聊了聊，我发现，这孩子好像没什么思想。我看问题不那么简单。”
“那等小乔回来，咱们跟她谈谈，必须表明态度。咱又不是没人要，干嘛那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顾文华作了总结。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