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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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氏是单独见了迟则。
罗氏没有说话,她端详了一阵迟则。十年过去,迟则也从当年那个偷偷跑来投奔的孩子长成了飒爽的青年。身着灰色的粗布长衣,却是十分整洁,头上的发髻也是一丝不乱,平时行事不苟,颇有军人世家的风范。
“迟则,云力已经将我们所接圣旨中内容告诉了你!”
迟则点头,他多半已经猜到罗氏是要将三公子云峰托付给自己。因为迟则绝不可能随罗氏母子往威武帝国为质,他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了,私下来侍奉罗氏母子,以尽臣下忠心还可以若是被发现恐怕就是给自己和罗氏母子带来杀身之祸。
那么只有在罗氏和云力离开后照顾三公子才是迟则最应该做的。
对于这种安排,迟则的内心并没有任何反对,只不过他却有些遗憾。
迟则是先达武帝时大将军迟忠明之子,迟家虽然在迟忠明为达武帝尽忠殉葬后立刻离开了京城,但是迟家在秦方还有深厚的势力。特别是迟忠明为秦方大将军近二十年,秦方武将皆出其门,这更是了不得的潜实力。当年迟忠明留给家人秘密遗言中,就有如果可能辅佐达武帝后嗣重新成为秦方皇帝的交代。这虽然不是一个必选项,可是若有机会,迟则会遵循先父的遗嘱。
达武帝有三子,长子云乾是最当然的继承人,可是此时正在翡翠王朝为质,不知他情况如何;三子云峰,从小受了刺激,便一直痴痴呆呆,不知何时能够回神。
而迟则是看着云力成长,云力在罗氏为他选定的囚犯老师的教导下,已经颇具才华,将来肯定是一代英杰。这是一个机会!
也许……
迟则平日看着云力心中时不时会升起许多想法。但是,现在迟则却要和云力分手了。这是必须的,因为出了苦力矿场的山谷,罗氏和云力都将暴露在朝廷和皇室的目光下,迟则就无法在留在他们身边了。
所以迟则的心中有一股淡淡的遗憾,也有将要和罗氏母子离别的哀愁。十年共同生活,彼此的心中都已有深厚的感情。
罗氏历经无数生死离别,自然能够敏感地感受到迟则心中的情绪,微笑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会和你说什么了。”
“是!”迟则回答,“我一定会照顾三公子一生一世!”
这是迟则对罗氏的回答,不仅仅是为了安慰一颗慈母之心,也是他自己内心的承诺。
罗氏点头:“我明白你!除了阿峰的事,我还有一些话要对你说。”
“您请说!”
“当年你曾经告诉过我迟忠明大将军的遗言。”罗氏叹了口气,“改朝换代是天理常伦,非人力可以挽回。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先帝早已埋于地下,云力一系血脉十年来占据皇位,想要撼动绝非易事!”
迟则听到罗氏说到这种话题,立刻朝着罗氏跪下,恭敬地聆听。罗氏也没有去扶起他。这一刻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如回到了达武帝仍旧在帝位之时。
罗氏又道:“天道无偿,我们也未使没有机会。只不过先帝三个儿子,阿峰就不去说了。你是看着云力长大的,你看他如何?”
迟则恭敬地回答:“二皇子聪慧明理,性格果断坚毅,将来定然是一代英杰。”
“呵呵!”听到迟则的评价罗氏却笑了,“你知道这番评语还可用于一个人身上吗?”
迟则道:“小人不知!”
“当年先皇帝天安帝评价云兵,与你用词便大同小异!”
迟则惊道:“小人该死!”
罗氏摇摇头:“你不必如此!我们早已不在宫中了。”
迟则却道:“仆从对主人只有保持敬畏才能够保持忠诚!”
罗氏听到,又叹:“风家忠骨,也不过如此!”
迟则听到罗氏称赞,低下身子一拜。
罗氏继续道:“你该明白了,云力和云兵一样,做一个被皇帝宠信的皇室将领还可以,却不是做皇帝的料。做皇帝的必须做到的一个字——忍,他们都无法做到。况且,这一次我和云力同意回京城去,便是对云兵臣服了,我们都没有资格继承先帝的资格了!”
“娘娘!”迟则的声音有些嘶哑,他狠狠地道:“只要我们拖延数日,召集一些人,足够将娘娘和两位皇子安全解救出去!”
“不!”罗氏不同意迟则的想法,叹道:“那样做和现在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会被云兵家的那个小子侮辱,用通缉令追着我们亡命天涯,也白白牺牲了你们迟家人的性命。”
“娘娘!”
罗氏制止了迟则,她对于一切已经思虑成熟,“就是如此了!先帝说女人做事总是小家子气,但是只要我的三个儿子平平安安,我也无怨无悔!”

“是!”迟则不便再劝了。
“你已经答应我照顾阿峰,我还要嘱托你另一件事。”
“娘娘请说!”
罗氏本来很低的声音又放低了些:“我和力儿被送往威武帝国为质后,朝廷对这里的关注定然会降低,你偷偷将阿峰带走!”
迟则心头一跳,连忙问道:“娘娘要我将三皇子带往威武帝国和娘娘会和吗?”
“不!”罗氏摇头,“你只需将阿峰带走即可,然后将他安排妥当即可。虽然如此我们一家人便一分为三,却都能够更好地保全!”
“是!”迟则有些明白罗氏的意思。
罗氏又嘱咐:“无论将来阿峰的病情如何,都不要让他拖累你。你将他安排好之后,若是放不下心中的那件事,便到翡翠王朝去看看云乾吧!”
迟则再拜:“娘娘放心,我会永远守护在三皇子身边!”他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罗氏的一颗慈母之心,是对于儿子的爱远远胜于权位。迟则能够照顾云峰一生一世,恐怕比任何复辟达武帝血脉的努力,更让罗氏安心和欣慰。
罗氏心中升起了骨肉将要分离的哀思,她轻轻拍打迟则的肩膀:“阿则必不可负我今日嘱托!你自己也要小心!”
“小人多谢娘娘!”迟则也是语声哽咽,天一亮便是分别,他唯有说一句:“娘娘一路安好!”
“我会给你们做一些安排,你到时候就会知道。”罗氏扶起了迟则,又说道:“你去看着阿峰吧!我们走时不要让他出现!”
迟则的眼中充满了泪,却没有让它流出,向罗氏再一鞠躬,缓缓离开了。他低垂的头一直没有再抬起来。
罗氏在苦力矿场生活了十年,却对这个地方没有太多的印象。将云峰托付给迟则,明日便与云力前往京城,她没有对家园割舍的乡情;明天她不会见心爱的小儿子,也不会有骨肉割离的痛。所以迟则转身离去的一刻,却真的让罗氏提前经历了痛苦。
想到远方无依无靠的长子,想到将要和二子未知前途的京城之旅,还有三子那可能再也无法见到的稚嫩面孔,罗氏终于无法遏止住自己的泪水,她趴在床边轻轻地哭泣。
离别啊,亲历时才能够感觉是那样撕心裂肺的痛!
第二天,一切的安排妥当了。罗氏在云力的搀扶下直接坐上了风雷甲士准备的马车,直接出了苦力矿场,急急远去。
罗氏没有看到云峰,迟则也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送别的人,这一刻的离别在谷中完全无声无息。
但是云峰却是看到了母亲远去时的样子。迟则领着他来到谷中一座孤丘上观看日出。抬头是那沉甸甸的太阳升起,可是早晨的阳光也让云峰能够清楚地看到山丘下自己小屋的情景。
“阿妈……走了!”他的话中有惶急,有迷惑,还有不舍,“哥哥呢!”
迟则不知道云峰是否能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迟则抚摸这云峰的头,便如云力做的那样,说道:“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很快!”
迟则不知道自己的语言算什么。这不是承诺,不是希望,更不是哄骗,可是又是什么!那远去不仅有云峰的母亲和哥哥,还有他的一位亲爱的朋友一位敬爱的长辈。
最终,迟则会照着罗氏为云峰安排的一切去做。
黄天恩作为被派来执行的钦差,完全以对待皇室成员的礼节对待罗氏和云力,没有丝毫不周。风雷甲士和其他的黄衣近侍对待他十分尊重,丝毫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自然也不敢在言行上慢待罗氏母子。
旅途并不算愉快,因为一路上队伍朝着京城直奔而去,并没有多少停留。这样马不停蹄,四天后就来到了京城。
夜幕中,罗氏和云力没有向马车外看一眼。直到马车停下,他们已经来到京城中不知何处的一座宅院。黄天恩安排好罗氏和云力,便又匆匆地离开了。
之后三天,无人来问津罗氏母子。宅院中奴仆成群,每个房间都富丽堂皇,一切用什都供应不绝,还有专门的医生来为罗氏诊病。看着在各种药物滋补下母亲的脸色逐渐有了红晕,云力希望这种无人打扰的日子永远不要结束才好。
但是第四天,这个宅院便热闹起来了,各种礼物被流水一般地送了进来。送礼的人还都是秦方的王公大臣高官显爵,礼物也是贵重至极。
这样的情况又持续了三天,罗氏对于送上门来的礼物一律照单全收。三天后,罗氏在派来服侍的黄衣近侍面前,隐晦地表示她想见一见黄天恩。当天黄天恩就准备了一份大礼送来,并表示将会正式拜访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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