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此刀能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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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麻烦,两章一起上传,五千多字,谢谢支持)
日头缓缓爬上中天,放眼四野,林木繁茂,花香似酒,林麒站在深山外面一片碧绿成荫的翠竹林上,竹林坡下就可以望见那一片绵延无际的原始丛林,莽莽然似无边界,外侧的茂密树木层峦起伏,紧密地连成一片漫长忘不到边的树墙,在人间与远古丛林间划上了的一条起伏绵长的分界线,阻隔着外界的脚步,千万年时光流逝,那片浩瀚的原始林海仍旧倔然地隔绝着外界,保护属于自己的神秘自然。
一声口哨起,一群凶悍的野狗从竹林里沉默着冲下山坡,一头栽进茂密幽深几乎看不见多少阳光的莽莽丛林中,林麒背负着一张小号型的弯弓,身旁站着背负一把猎枪的王文翰,两人毫不犹豫地沉默随在野狗身后阵风似的扎进丛林,眨眼间就融入了青翠欲滴的远古森林中,再找不到踪迹。
距离雪莲入院已经半年有余了,李明柏没有让大家失望,终于抛却了个人利益,果断地采取了彻底的急救措施,将将在凌晨来临之前稳住了病情,大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紧张地关注着雪莲的身体情况,而此时距离文曲村到城里的第一班车还有一个多小时,众人在这一个小时内担尽了心,雪莲还未清醒过来,李明柏身子都难以抑制地有些颤抖,此刻想起来,怎不是一阵后怕,这么冷的天,后背已经全湿透了,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病房的时候,他才猛得打了个激灵。
猎人王赶到卫生院,一见到李明柏就跪了下来,老泪纵横,怎么也不肯起来,李明柏好一阵安慰,雪莲的病情没有反复的迹象,他心里压力骤然一松,疲惫地都没有力气扶起老人,只是想着这短短一夜发生的事情,唏嘘不已,五味杂成,这一夜,也让他对林麒这个外甥另眼相看,好奇不已。
雪莲最后还是被转到了市医院,猎人王在得知女儿无事后又晕倒过去,检查后才发现他自己也有高血压病,他不想住院,王文翰学他老子,也久久跪在了他面前,他唏嘘良久,泪落如雨,终究拗不过众人的意思,担惊受怕地住了下来,心里却时刻不忘女儿的病情。
时光荏冉,一晃眼大半年已过,猎人王在城里陪着自家女儿,也安心静养身体,王文翰毫不犹豫地承担起了家里的沉重负担,他要挣钱给父亲和妹妹养病,也要挣钱养活自己,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早早就体会到了生活的沉重。
在林麒的劝说下,王文翰接受了林家的帮助,林麒始终如一的帮助鼓励更让这个坚强偏执的少年默默感激着,于是他接受了林麒介绍的野狗助理,间接导致了莽莽山林里鸡飞狗跳,兽兽自危,于是他接受了通过林家社会渠道直销野味的高额利润,间接导致了城里酒店时兴一时的野味热,于是他接受了林南檀走政府路子得来的五保户补助和李静怡走教育局的路子办下来的免学杂费和爱心捐款,虽然他拒绝接受捐款,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有林麒的存在,而林麒也尊重他最后的一点男子汉的尊严,及时制止了李老师爱心捐款的念头。
他不需要施舍,但他懂得抓住机会,因为他知道林麒懂他,理解他,支持他,所以,他把林麒看做自己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虽然,他从来没有给过林麒好脸色,所以,林麒今天突然心血来潮想和他一起狩猎,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林麒要狩猎可不是一时的兴致,只是他这身子,就算仍然坚持锻炼,也仍旧摆脱不了孱弱的凄凉结果,王文翰毕竟是孩子脾气,虽然有些同情,但更多是对他这身弱骨头的蔑视,这段时间凡事都被林麒压着一头,对于骄傲到了极点的他老说并不是件舒坦的事情,虽然他也确实也惊讶于林麒的成熟与智慧,虽说自己比他还要大了几岁,但在他面前却丝毫没有年龄上的优势,除了,自己的在捕猎时敏捷强悍的身手经验每每让林麒眼里溢出兴奋渴望的光芒,隐隐还流出一丝自卑和痛楚,虽然瞬间便掩饰了过去,却怎么能逃得过小猎人的凌厉直觉。
王文翰在林子间兴奋地穿插奔走着,时而爬上树梢,时而潜入密丛,时而粘土而闻,时而沾风轻嗅,一双黑宝石般的铜铃大眼警醒戒备地扫描着周遭的环境,里面摄着凌厉的寒芒,像个搜魂摄魄的鬼差,这茫茫丛林中的野兽飞禽就是在他手中颤抖的卑微生灵。
林麒很是辛苦地跟在他后面,尽量让自己不拖后腿,他身上的弓箭也只是做个样子,虽然他试过,也能拉得开,不过他并奢望这弓箭能在丛林里保护自己的姓名,而且,他仅仅只能发上三箭便再也没有丝毫精力了。
这半年的锻炼,还是有些用处的,平时中药调补着,身子虽然还是虚弱不堪,但也不会如当初般走上几步就气喘如牛,汗落如雨,不过,这个身子进入丛林,不仅着实拖了王文翰的后腿,也是件极其危险的事,90年代初边远山区丛林里野兽还是颇多的,虽然也渐渐走向了灭绝的命运。
丛林深处传来了野狗狂吠的声音,林麒知道又有猎物了,王文翰却是双脚生风,一眨眼功夫已经把林麒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再看不到人影。
林麒着实有些后悔就这么莽撞地闯进了丛林之中,更为郁闷地是竟然选择了王文翰这个更加莽撞的家伙做搭档,可气地是他竟然就这么直接干脆地把自己丢在了这里,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自己一个人兴奋去了。
心里矛盾着,紧张着,臭骂着,脚步却不停,一路狂吼着兴奋不已地往丛林更深处奔去,他不怕迷路,因为他带了指南针,虽然是最简陋的;他也不怕野兽,因为他是野狗王的主人,有着忠诚的二十多只野狗打手,但他仍是紧张地用吼叫声驱赶其实怕人的毒虫蛇兽,已是深春,他祈祷着应该不会有饥饿到急红了眼的野兽疯狂地从洞中跑出来对自己下毒手。
他还在想着传说中的那条大蟒蛇和那只大狗熊,好奇而谨慎地打量计算着周遭的环境,紧紧握住袖子中的一枚长匕,弓着背,弯着脚,在冷静敏感中感觉着在林间穿梭如风,行如鬼魅的快感,眼角倒映着绿油油藤萝树木,草木飞花掠过他的耳鬓,及肩长发随着迅疾却温柔的山风自由地向后飞舞着,眼角感觉着不断往后倒退的藤萝树影渐渐模糊了起来,感觉着时间流逝渐渐慢了下来,感觉着自己在山林野道间穿插若风,飘忽云上,有种飞起来的感觉,眼睛里平静一片,周遭的一切却好似映照在了自己感知之上,一点一滴,一花一草,一羽一毛,此时他的脑海中就如同一面平静的水面,映照出了世间百态,这是种玄而玄之的奇妙感觉,让他渐渐忘了身上的疼痛,忘了自己虚弱身子的不堪重负。
物我两忘,这便是精神心志达到极端专注的境界而引起的玄妙感觉,破而后立,就像一个跑到一千米就感觉到再跑不下去的时候,如果继续坚持下去,撑过去后也许还能再跑上千百米,可是若当你跑步时思维却并不在感知身体上,若能专注到完全忘记了身体,忘记了存在,只是专注地顺着你的意志迈动着脚步,也许就根本感觉不到肺部压力产生的痛苦,不知不觉间就能跑完了三四千米。
林麒此刻的状态颇似凌波微步,足不沾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的境界,那些藤蔓树枝,清晰地映在他平静无尘的眼中,巧之又巧地轻轻避过,不多一分,不少一厘,脚步舞动如风,却似在水上飘飞,只轻轻一沾却不使多少力,便又像前进了一步,点尘不起,不知觉间竟然追上了王文翰的脚步,吓得王文翰以为见着了鬼,瞬间褪尽血色,嘴巴张大得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林麒轻巧地停了下来,心里无尽地愉悦,好似天高云淡,好似风吹翠绿,透着一种自然和畅快,待看到王文翰,才醒觉自己仿佛刚从水中打捞出来一样,浑身湿漉漉的,山风一吹,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寒噤,忍不住咳了起来,却没有如往常一般一咳便是五脏六腑齐齐颤动,恍如在在身子里打鼓的感觉,只是很自然地咳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嗓子干渴得很,好似风干了的沙道,难受的紧。

万法皆因缘际会,林麒早年蕴积了两年之久的生铁运功在一年前救了他一命,虽然把他好不容易锻炼出来的好体魄给折腾成了如今的孱弱模样,但那微弱的一点先天气息却在生铁运功的功法帮助下保留了下来,而林麒病体渐愈之后,却还是坚持每天锻炼练功,虽然收效甚危,却成功地吊起了身体内部的生机,然病体虽愈,当年心肝脾肺受创却极为严重,几近坏死,正是大毒烂肉,拔之未尽,新肉渐生之际,所以撕痒难耐,稍一咳嗽,便是肺腑震颤,几欲撕裂,一痛一痒,当真矛盾痛楚之极,若林麒从此懒怠于动作行止,则生机欲弱,身体欲差,烂肉不尽,新肉不生,久之必成固疾,那便是一辈子也没有复原的希望了,纵神仙在世,也无力回天。
偏巧林麒那心中的一点信念让他坚持了下来,也正如一汪糜烂的水潭渐渐注入了一注清流,渐渐又引得身体的气机活力反弹调理,于是,水潭渐渐变得清澈,只是病体终弱,新旧交替之时,难免有诸多死皮烂肉,残渣废物,堵塞于道,填充于野,久而久之,又成新患,终是横亘抑制着体内勃勃生机的痼疾,却没料到林麒妙至颠毫地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在极限的负荷中,如在幽深的水潭里投入了一块巨石,激地水漫四野,汹涌澎湃,又纵意激啸,更激得体内气机汹涌如潮,煌煌然清干净了残留在身体血管肺脏里的众多腐物废渣,又因之物我两忘,巧之又巧,自然而然地熬过了最惊险的水漫金山,江河泛滥冲击心肺的莫大痛楚,及至胸腹中如狂风扫尽落叶,一片畅快酣然,破而后立,凤凰涅磐,不过如此,亦算是莫大的机巧缘合。
此时的林麒,身子依然虚弱,甚至是更加虚弱,大病初愈,气机耗尽,生机却散于四体百骸,真正除去了病根,只要好好将养,莫使反复,则终有完全康复的一刻,林麒不知这诸多道理,但对自家的身子却是如饮清水,冷暖自知,隐隐然,也猜到自己无意中极其幸运地踏过了一道极难攀越的门槛,虽然这片刻间已是浑身乏力,心虚气弱,四肢百骸酸痛难忍,心中仍然是畅快无比,如同猛然于溺水千丈处倏尔浮出水面的轻松自由,忍不住面朝大山,一声悠久绵长的长啸,只觉无比轻松快意,隐隐然竟生出一股随风而去,踏歌飞升的感觉。
此中感觉,难以言表,直可以说是狂悲狂喜之后的大解脱,大快乐,林麒却瞬间平静了下来,长长舒出口气,眼光渐趋清明。
王文翰被这一幕深深地震慑住了,屏息凝神站在林麒身后小心地注视着这个愈加让他看不透的清弱少年,畏其疯狂,惊其化腐朽为神奇,惧其狂悲狂喜之疯狂,寒于他瞬间的平静若潭,深不可测,这半年间的往事一一浮现心中,王文翰愈加地敬畏惊怖起来,对眼前这小小少年郎隐隐有了一丝藏在心底深处的深深的戒备,却仍然不愿低下那高傲的头颅。
林麒被山风一激,虽然已经临近夏季,但他还是打了几个喷嚏,也只能说明他如今的身体果然是弱不禁风了。
今天收获颇丰,两只野兔,一只山癞子,一条足有五斤重的山蛇,还很幸运地捕杀了一只野猪,林麒当时还在林中疯狂地充当着长跑冠军的角色,并不在场,这只野猪是王文翰和几只野狗助手一齐打下来的,致命伤是脖颈上的咬伤,最后的一枪是王文翰补的,打在脑袋上,炸碎了头骨,一枪毙命。
林麒已经不再收集老鼠喂狗了,他和王文翰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野狗不把猎物完全咬死,像如今野猪被咬死倒无可厚非,如果不是王文翰最后补上一枪,他们也带不走这只强壮暴躁的野山猪,野猪被开膛破肚,兔子和山癞子和山蛇则被留下来准备养着到时候一起送到城里卖,总需要养的肥肥壮壮的才能卖到好价钱。
野猪肉被分出来一部分,林麒近乎固执地把分出来的部分野猪肉连着内脏一起煮了,上面有着一层浓厚的猪油,野狗群早早地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呼啸着从山林里奔出来,照样在离林麒十米外停住,却乖巧地蹲下了身子,只是掩饰不了眼神里的贪婪和渴望,他们是野狗,为了生存抢食敢于杀人的野狗,急红了眼,林麒不认为它们就不敢生撕了自己,只是,撕了自己,他们就永远吃不到熟食,为了利益,狗也会知道轻重,这,就是制衡。
王文翰走出屋子,看着林麒在柴门外的空地上拿刚煮过的野猪肉喂野狗,野狗早就抢做一团,尘土飞扬,狗吠声暴躁凄厉乱作一团,想来十里外都能听得着,还好这一片没其他人,要不听见这么渗得慌的犬吠声估计得吓得尿了裤子。
他走到林麒身边,正听见林麒对自己说道:“我要走了,我奶奶出门被人撞了一下,现在躺医院里,好象情况不太乐观,我们家可能都要搬走。“
王文翰并没有多问什么,只问他什么时候走?
林麒淡淡一笑:“也就这几天吧,奶奶对我一向是极好的,我也想知道是哪个混蛋干的这事,而且我这老家人一个比一个鬼精,我怕我爸吃亏“
林麒今年年过完才九岁,身子还虚弱,虽然长得不错,比一般同龄孩子还要高出半个来头,可是,任谁听着一个九岁不到的孩子说这些话,恐怕都要闪掉舌头,如果他们看过两前年的小说的话,肯定会以为这孩子也穿越了。
可是,王文翰听着他自然地那么说着,却也自然之极地那么听着,他潜意识里对林麒还是有些崇拜主义的,虽然他不会承认。
他只淡淡应道:“这里的事有我,你不用担心,还有,谢谢“
话未说完,林麒就笑着打断道,“朋友间不要说什么谢谢,现在说这些也确实早了些,不过我走后你不要放下功课,怎么说我都是你的老师呢,说你几句想来也不过分,你记得我们各自的承诺就好。“
王文翰罕见地红了红脸,然后很坚定地点了点头,两人并列站着,看前面群犬暴戾嚣张犬口夺食,林麒眼眸突转幽深,幽幽道:“况且,我走之前还有些事要一并解决了,怎么也不会走的太急的。“
王文翰似是有些不习惯,微微后撤一步,微不可察地平抑下慌乱的呼吸,从身后腰带上拔出一把木刀,送到林麒面前,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说道:“麒少爷,这把刀,送给你“
林麒微微一怔,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也不以为意,顺手抽出木刀,却发现竟然有些沉,刀身二尺三寸左右,刃厚锋薄,把手用狼皮缠着,灰黑色的皮毛紧紧束缚在灰黑色的刀把处,和谐地融在一处,不细看几乎分不来,刀脊却是泛着紫黑的颜色,隐隐透着寒光,刀身竟有两道血槽,刀身刀鞘隐隐间都有香气飘逸流荡,似酒醉,似浓香,整把刀有似鬼斧神工,看似平凡普通,却有着难言的吸引力,林麒很专注地轻抚刀身,双手如情人般在刀身上轻轻摩挲着,耳听王文翰在旁边幽幽说道:“这刀是沉香木做的,是5岁时父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那年,我母亲带着家里所有积蓄去了外地,再没回来过,这把刀,也就陪伴了我七年。“
林麒知道沉香木的珍贵,轻轻在刀背一弹,铮得一声悠响,如暮山钟鸣,幽古自然,竟隐隐有刀意溢出,轻笑问道:“此刀能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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