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中秋夜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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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之夜,月圆如盘,却无几多星光,明月极不情愿地隐入浓云中,间或露出一角,撒下淡淡光芒,倒显得夜色愈加幽森。
早上的时候猎户王的儿子给供销社送来了二十多斤野猪肉,他父亲出事时,供销社很多人都关照过,每家分点猪肉,倒也心安理得,野猪多瘦肉,肉质鲜嫩,皮脆肉脆,且高蛋白,低脂肪,这只不过一岁大的野猪显然肉质更加鲜美,是顶好的野味,猪肉用红纸包着,这过节的喜庆味道就出来了。
林南檀推了自己那份,让给了老秦家,老秦家推辞了半晌,**看着眼馋,很自然地就把那份肉质最鲜最嫩的一份给占了,**得了最大份的野猪肉,喜的眉开眼笑,赶忙从厨房里借了一口大锅摆在厨房菜园外的空地上烧,野猪肉太腥膻,得先烧上沸水,把猪肉放沸水里煮,再加米酒,葱,姜,蒜,等调料去掉腥味,她让自家孩子在外头看着,自己回到厨房里准备起了蒜苗,红辣椒,豆酱,五香,花椒等佐料准备做腊猪肉。
林南檀那份本是最好最多的,他却推辞了只和其他家都分了小份,也搬出一口铁锅在外面空地上烧沸水,熬去野猪的腥膻味,大家分的肉都差不多,所以干脆混在一起炖煮,搬来了桌子合在一处摆在供销社的大院子里,围成一团,买了面粉,一群大老爷们儿和妇女们开始揉面,碾皮,作馅儿,包饺子,厨房里最大的一口锅被刘家借用了,倒还不缺锅,各家分出一些锅灶下饺子,其他家又准备了几样色香浓的家常小菜,又做了清炖野猪,红烧猪肉,野猪肉干笋萝卜韭菜馅儿的饺子,买了些米酒,花生,瓜子之类的,有些个热情的同事还专门从店铺里拿来了铁丝,结成烧烤架子,在上面铺上一层细丝网,就可以烤野猪肉吃,又有人家从自家房间里搬出一台今年刚买的18寸松支彩电,还把录像机都拿了下来,准备待会儿一起看录像,一群人热热闹闹摆开了吃大锅饭的架势,平时有些冷清的院子顿时热闹了起来,会说话的不时插上点笑话段子,打打闹闹,孩子们不时发出阵阵欢快的笑闹,大人们也难得地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一些平常没什么交往的同事此刻欢言笑语,关系也比平时拉得更近了些,天井院子里一派和谐欢乐的气氛。
刘顺达一家单独在厨房里忙碌着,并没有去凑这个热闹,刘桂武刘桂新兄弟看其他孩子伙伴们在院子外高兴地撒欢热闹,眼泪都要掉了下来,却被刘顺达一顿好骂。
**却没多少羡慕,看着自家的猪肉在锅里沸腾着,那张平时显得极其虚假的笑脸难得地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也不再像平常地数落自家男人,还会有话没话地温声说上几句,宠溺地把两个孩子护在怀里,刘顺达也只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了几句慈母多败儿的唠叨话,却离得她更远了些,也不过来和她凑话,一家子看着有些冷清。
野猪肉的香气香飘四溢,远在村外都能闻到,乡亲们都知道今天供销社得了好大一只野猪,羡慕赞叹的自然大有人在,中秋团圆之夜,大家心情都还不错,却还是忍不住去嫉妒羡慕别人家的好生活,男人则免不了被家里妇女一阵埋怨唠叨,只好把火气撒在孩子头上。
王文翰本来不想过来,他不喜欢欠别人,只是林麒抓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他推辞不过,又看林麒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有些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巴巴的地赶了过来,心里想着今晚会有什么好戏看呢?
林麒知道让野狗随时处于饥多饱少的状态才能养出最凶狠的猎狗,只是野狗虽还不至于离了林麒那独特的野味便活不下去,但也渐渐把淌着油水的熟食当作了人间最美味,每次吃得都太少,你争我夺却也只够塞牙缝,吃完后心里却更加惦记得紧,三天两头就到茅屋门口转悠,王文翰听了林麒的吩咐,却就是不理会。
所以今天野狗们突然从河对岸传来的熟悉的美味,昨天才吃过,牙缝上还留着的野猪肉的肉丝又挑起了野狗们饥渴的食欲,王文翰刚出门就注意到野狗又徘徊在自家门口,表情都有些亢奋,嘴巴张得老大,泼水似得往外淌着口水,讨好似地轻轻摇着狗尾巴,王文翰抓起丝风嗅了嗅,也闻到从河对面传过来的一丝淡淡的烤野猪味道,自己都闻到了,狗鼻子更灵,难怪它们今天这么兴奋。
王文翰没有理会,把两只野兔塞进麻袋,倒提着向河坝上走去,野狗远远地跟着。
人多手快,院子外的酒宴已开,菜虽还没上齐,饺子却已经出锅了,斗酒划拳声不绝于耳。**还在厨房里忙碌着,丝毫不管外面吵闹的声音,笑得很是开心,刘顺达坳不过她,只好在灶子旁生着火,**的手艺却是极好,铁锅里焖着红烧肉,野猪肉色泽嫩红,香气逼人,她又往锅里倒了一层红酒,顿时香飘四溢,让人精神一震,那诱人的香气,直把人肚子里的蛔虫都给勾出来了,站在一边的刘家两兄弟狠狠地吞了两口唾沫,刘顺达肚子也很尴尬地响了起来。
刘家养了一只大狼狗,体高身长,毛发光亮,很是健壮,不大的眼睛闪着幽绿的光芒,像只钢针,很是吓人。这只狼狗是**的弟弟江达送过来的狗崽子,养了三年了,刘家人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狼,平时都让刘桂武带着,众孩子在林麒出意外后,虽被自家大人告诫不要和刘氏兄弟走得太近,但还是不敢拂了刘家兄弟的面子,和刘家兄弟一起时虽然心里有点别扭,却还是愿意待在他们身边,刘桂武胆子贼大,经常干些偷鸡倒灶的混蛋事,众孩子们倒是很喜欢跟在刘家兄弟**后面胡闹,对林麒依然很是排斥,有些瞧不起,只是很有些怕刘家兄弟,刘家老大年龄偏大,长得也是众孩子中最高大的,平时骄横得很,比较喜欢欺负其他小孩,孩子们都怕刘桂武,刘桂新沾了他哥的光,也狐假虎威起来,众孩子却丝毫不敢反抗,原因很大一部分便出在刘家这条大狼狗身上,虽忍不住地想靠近,刘家两兄弟平常却喜欢放狗吓人,那狗被惹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那条狼狗今天早早闻到了野猪肉的血腥味道,一天都没个安生,两条腿搭在刘桂武身上,嘴巴张得老大,浓稠的口水顺着口角流下来就沾到他的衣服上,双眼血红,这时候闻到了如此浓郁的肉香,更是兴奋得口水不要命似得往外流,张着一张血盆大嘴时刻就想咬上一口。
刘桂武怕把它惹急了,它会连自己也一并咬了,只好从那口大锅里捞一些野猪肉出来喂狼狗,又逼着众孩子也去自家饭桌上拿一些野猪肉过来喂狗,众孩子虽不情愿,对能拿肉喂狗也有点兴奋,也怕他翻脸,也只好很不情愿地一一照办了。王文翰远远看着,他也是刚过来不久,被林家人拉到自家桌子边坐下,他也不喜欢和那些孩子混在一起,所以只是有些拘谨地坐在林麒身旁,远远看着刘桂武在那边欺负小孩,很是看不惯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却为人骄横的刘家大小子。
林麒在旁边微笑说道:“他这种人骄横惯了,又有父母纵容,就很少能为其他人着想了,虽然我发生意外后,他们兄弟俩都很不得人心,不过孩子们还是很怕他们的拳头,也喜欢跟在强势的人**后面,这也是人之常情,呵呵,不过但凡这种人,都风光不了太久的,”看看周围没人注意,不可觉察地微微侧了侧身子,轻声问道:“野狗没跟过来?”
王文翰不知道林麒为什么会让自己引着野狗过来,只悄声答道:“过来了,我把它们带到供销社的菜园子后面才过来的,园子外有栅栏,也不怕它们突然闯进来”看了看林麒,疑惑问道:“你让我带它们过来干嘛?要喂狗,家里还有野猪肉的,大不了过几天再打些东西回来。”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院子里亮了灯光,人们谈天说地喝着米酒,吃着饺子,大声说笑着,根本没有理会一对孩子在那儿交头接耳,只是雷家大哥雷海东习惯性地往这边多撇了一眼,林麒却没看到他看过来。
林麒看大人们已经喝上了,没有注意这边,才小声说道:“也没什么,只是收一些债而已,对付一些小人就需要敲打敲打,呵呵,你别打得太狠了,把山里野兽都打光了,赶尽杀绝,你以后再想打着野兽就难了,最好是打半年养一年,我可能明天就要走了,具体时间也没定,你也用不着送我了,今晚我们好好再斟酌斟酌,想出几条赚钱的路子,也算给山里野兽留条活路,至于等下的事,你就等着看好戏吧,放心,我有分寸,也不会牵连到咱们身上,你也用不着紧张,看你那张臭脸!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我说了你多少次了,你要冷就干脆再冷点,没事摆出个臭脸,没一点城府!城府!城府知道不!”
这话说得太大声,这一桌连着旁边几桌的人都惊讶地看过来,林麒不好意思地对四周笑了笑,又对林南檀李静怡吐了吐小舌头,陈诗绮晚上也来了,林麒向她做了个鬼脸,又狠狠朝周围的大人们极不满意地哼了一声,嘀咕道:“连孩子话都偷听,你们都没长大嘛。”老气横秋的语气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也不好意思再去撩他,几个来事儿搞怪的大人很遗憾地对林南檀说道:“你家小子,鬼精得很,我想听些孩子话逗逗他都被他给弄得下不了台了,”舌头明显有些打滑,看来已经是有些喝多了。
林麒微微舒了一口气,许久后,才侧头对王文翰交代道:“只是如果待会儿如果有人问起,你就和他们这么着说”又贴着王文翰耳朵交待了几句,王文翰听完霍得抬头,异常警觉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我要这么说”
林麒却端起桌上的可乐,轻轻抿了一口,坐直了身子,很斯文地从桌上夹了一块猪肉饺子吃了起来。林麒再没多看王文翰一眼,仿佛没听见王文翰的质问,甚至刚才就从没和王文翰说过话似的,脸上很自然地挂着招牌式的乖巧微笑。
王文翰看着林麒装模作样地吃着饺子,心里惊疑不定,待看着他嘴角那抹很是高深莫测的笑容,心里顿时又是寒冷几分,却也不敢表现得太过紧张,也端起一杯可乐掩饰地喝了起来,心里却扑通扑通跳着,隐隐有几分不祥的预感,仿佛被一只不知隐在哪里的凶狠野兽盯着,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微微颤栗着。
小狼身子猛得一个颤栗,全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霍得转头对向菜园子外那堆绵延杂乱的草丛,血红的目光锥针似地紧紧盯着草丛深处,隐隐发出低沉的怒吼,声音却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方才围在它身边看着狼狗扯咬野猪肉的孩子们也发现了狼狗的异样,立马就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似地惊慌尖叫着妈妈的名字嗖地跑开了,刘桂武刘桂新兄弟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担心小狼出状况,强抑心神留在小狼身边,蹲下身子轻柔抚摸着,心里却有些害怕紧张。
远远的,菜园外漆黑的草丛中,十几双发着幽蓝色寒光的眼睛缓缓移动着,月光突然从云层里淡淡撒了下来,照出了它们灰黑色的毛发,从草丛中穿出,缓缓现出了身形,冷冷地,沉默着,如鬼魅般缓缓地向这群孩子靠了过来,灰黑棕黄色的毛发,张着殷红色的血盆大口,鬓毛如针挺立着,在秋风中微微颤动着,纤毫毕现。
刘桂武和刘桂新脸色刹那惨白,感受到了小狼身体的些微颤抖,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冰冷目光,心里一片冰凉,仿佛三九寒冬突然落进了冰窖里,只是傻呆呆地看着这群冰冷的杀手离这两人一狗越来越近。
野狗群渐渐缩成一圈,十几双凶狠冰冷的眼神如十数把寒冰利剑,汇聚成一束,钉在那只浑身颤栗却仍坚持守护在自家小主人身前的狼狗眼里,秋风扫荡,这小小的菜园子里,风刀霜剑严相逼,充斥着浓浓的杀伐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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