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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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数月。
曲临渊几乎日日都会来普法寺寻我,他的身份本就尊贵,一举一动皆受人注目,在後头跟踪的人自然也是接连不断。再加上,蓝烟似乎有意与我作对,虽然名为保护,却时时惹来麻烦。如此数月下来,纵然我再有本事,也绝做不到滴水不漏,我与他的事情,只怕过不了多久便要大白於天下了。
“唉……”思及此,不由得幽幽的叹了口气。
“大师?”
身侧响起一声轻唤,猛然回神,这才忆起自己身在寺院正殿,旁边还围坐了一堆僧人。
啊,对了,我今日是受邀来天龙寺讲经传法的。
苦笑著摇了摇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竟然也能发呆。
我定了定神,勉强收回心绪,继续讲解经文。
待离开天龙寺时,已经过午了。
远远就望见寺庙门口停了辆马车,朱漆绣帘,很是气派。
於是再度抚额轻叹。
早要他换一辆朴素点的马车出门,怎麽就是不听?
我快步上前,行至那马车旁时,只见一只白玉似的手由里头伸了出来,缓缓撩起绣帘。
那俊美无俦的男子微微探出头来,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道:“外头冷得紧,快点上来吧。”
一边说,一面又欲动手拉我。
我往四下瞧了瞧,确定没人藏在暗处,才顺著那人的意上了马车,紧挨著他坐了下来。
人才坐定,曲临渊就已将身上的毛皮袄子褪了下来,紧紧裹在我身上。
“冷吗?你身上冰凉冰凉的。”他说著执起我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揉著。
“没事。”我淡淡笑了一下,答,“今天怎麽会来这里?”
他眨眨眼,神色里多了几分无奈。“这几日西梁的使者进京,我忙得抽不出空来寻你,自然只好在这里等著了。待送你回普法寺之後,还得回去处理公务呢!”
伸手,轻轻抚过他漂亮的眉眼,柔声道:“累不累?朝廷里的事虽然重要,但也该小心自己的身子。”
“其他的也都好,就只那几个西梁人比较难伺候,一会儿说要和,一会又说要战的,一天一个样,变幻无常……”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尴尬的看我一眼,道,“呃……我只随口说说而已,并没有贬低西梁人的意思。”
我轻轻颔首,微微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曲临渊於是又接著说了下去:“要战还是要和,不但西梁那边反复反复,就是在我朝朝堂上,也是各执己见、争持不下。瑞王爷那边一心主和,支持他的人也在多数,惟有那个姓莫的一天到晚与别人作对,坚持要战下去。皇上又生性软弱,近来更是什麽事都听他的……”
那些朝廷里的事,我听得兴趣缺缺,於是以手掩唇,悄悄打了个哈欠。
曲临渊却蓦地住了口,望我一眼,小声问道:“长离,你倦了吗?”
轻笑。
“不是,你接著说下去吧。”
“算了,反正你又不喜欢听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何必勉强自己呢?”他将我的手贴在自己颊上,低笑出声。“不如就说些你感兴趣的事情吧。”
“佛法?”
“那个……我好像听不大懂。”

我勾了勾唇,继续温和浅笑著。
“既然如此,不如说说你一个月的俸禄是多少,府里开销花用又是如何?”
“……”
曲临渊只送我至寺院门口,便又匆匆赶了回去,可见确实是很忙。明明如此,却偏还要抽出空来陪著我,那人实在是……
有些心疼,更多却是柔柔软软的甜意,就这样堵在胸口,将其他的爱恨情仇通通压了下去。
但我不去想那些,并不代表人家不会找上门来。
一入寺门,便听说有人在房里等著自己。
头疼。
长离并没有什麽朋友,会来此寻我的,想来想去也有一人而已,而我此刻最不愿见的人就是他。
推门而入,却没有听到熟悉的琴音,反而瞧见莫西面前摆了一盘棋局。
他紧锁双眉,正认真揣摩著那复杂的棋路,待听见我的轻咳声,才抬起头来,露齿一笑,道:“来的正好。我前日陪那人下了一盘棋,当中有几手怎麽也想不通,你若有空的话,就陪我下完它吧。”
说著,朝我招了招手。
明知所谓的下棋不过是个借口,我却仍是乖乖坐了下去,一手执著白子,细细摩挲。
只怪我习惯了宠著莫西,无论何事,总要顺了他的意才成。
两个人都没有再出声,就这样静静的下了一会棋。
战局正紧,莫西却突然抬了抬头,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长离,你……志在何处?”
我心下一惊,面上却是神色未变,只晃了晃手里的茶杯,淡淡的说:“长离志在此间。”
“骗人!”闻言,他嗤笑一声,黑眸里流光暗转,“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你生来心高气傲,最恨的便是被人设计、受人摆布,你纵然可以不在意那许多人的性命,却又如何忘得了断发之仇、污名之耻?”
身子又一震。
他说的一句不错,只不过,如今的长离早已不若当年了。
我闭了闭眼睛,暗暗压下心底的情绪,然後浅笑著望住莫西,道:“你说这番话,是为了引开我的注意力,好在棋面上赢我,对不?可惜,长离早已过了心浮气燥的年纪。”
说著,将手里的棋子落了下去,一字一顿的说:“你又输了。”
他愣了一下,却也不恼,只微微叹著道:“你这四两拨千金的功夫当真是越来越厉害了。长离,这几日西梁使者进京,正是大好时机,你若肯同我合作的话,随时都能报当年之仇……”
“抱歉,我还有事,先出去一下。你慢慢坐。”我不愿听他再说下去,因而急急打断他的话,站起身来,掉头就走。
“长离。”莫西开口唤住我,声音低低哑哑的,惑人心神,“凤凰始终是凤凰,总有一日,是要浴火重生的。”
我脚下一滞,扬唇浅笑,不急不缓的答:“若凤凰重生,要拿这天下天平去换,那长离……宁愿一辈子隐姓埋名。”
这天下江山,谁爱谁便拿去吧。
因为,早已……与我无关了。
更何况,此时此刻,我心底藏了一个人。
他的一颦一笑,远比这上所有的一切,都要来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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