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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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二人对峙的当口,混杂在早已面目全非的塔的废墟里,肚子上被开了个大洞的Berserker横躺在眼前。从伤口喷出的些许深灰色的火粉,此刻也只是随风飘舞着。
在Berserker身旁,凯尼希斯拨开头顶的瓦砾,爬了出来。华丽的衣服已经变得破烂不堪,露出大半身体。
“真的相当……危险。”
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凯尼希斯说着。身体摇摇晃晃的,使不上一点力气。好不容易才挣扎着爬到瓦砾的一角,背靠着坐了下来。
(要尽快,恢复体力,才能去帮修伊……)
这种时候心里仍挂念着自己的同伴。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可是,把塔当作枪来攻击的魔术消耗实在太大了,凯尼希斯已经受了重伤。无论是拥有什么样治愈(会治疗术的人格)能力,都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回复的。但是,就算是这样,还是要尽一切力量去尝试。为了友情,和爱。
忽然,在他的身前响出了轻微的瓦砾声。
抬起略显沉重的头,凯尼希斯看到的是,微微张开着眼睛处于濒死状态的Berserker。
身受重伤的凯尼希斯面对即将步向死亡的宿敌,很自然地开口道:
“……这就是,生离死别。”
“看来……是了。”
Berserker的声音里既没有敌意也没有怨恨,投向宿敌的眼神显得温和而安祥。过了几秒,像是想到了什么,深深叹了口气说:
“……那丫头,你放弃吧……只会让你痛苦……而已。”在Berserker含笑的声音里,包含着对眼前有数年交情的宿敌的善意劝告。
凯尼希斯稍稍皱了下眉头。
然而,Berserker已经没有在看他了。空洞的双眼望向天空,嘴微微张着,以一种既像寂寥也像悲叹的声音……轻声吟道:“主人……看来………我要……先、走了——”
简直就像是失去了中间部分的沙堆那样,Berserker的身体开始死去。若是没有人来救的话,看来不到数小时,强壮的身体,无匹的力量,所有的一切都将会化作了冰冷的尸体。
“……”
凯尼希斯好不容易脸上的神情才放松了一点。不论是修伊、还是Saber就算是Berserker也好……被别人彻底看穿自己的内心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所以自己才会选择冷着面孔。
或许是觉得有点不公平,他带些埋地小声嘀咕道:
“……多管闲事的家伙。”
(这女人的强大没有底线。)
到了这一刻,修伊心里开始对眼前这个叫作Saber的敌人感到战栗。
将他围住的七个剑士,手中的剑指着同一个方向,每个人的剑上还带有虹色的光圈。谁都看得出来,充斥着周围的光芒里蕴含了惊人的破坏力。似乎是在收缩,光芒从四面八方照射过来,修伊一时间无法判断。
逃向没有任何遮蔽物的空中无疑是自寻死路。可如果潜入塔的下面一层,在上空待机的“妄想幻像”又会立即用反射将塔炸得粉碎。
(该怎么办……)
Saber展现出的魔术恐怕并没有什么隐藏,因为习惯了平时和变幻自在战技无双的一起,假如自己现在不是孤身一人的话,假如脚可以自由行动的话,这样慢悠悠的魔术是不可能让她使出来的——修伊心里有条不紊地分析着。推动伙伴的后背,不禁感受到夜风的寒冷。
(自己必须尽量做点什么……就算是为了他也好。)
只有决心并不能起什么作用。要抓住眼前的关键,找寻胜机。
“修伊•爱尔萨德,我心爱的男人啊!”
对警戒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的修伊,其中的一个Saber开口说道。
“我最后要声明一下。”
另一个Saber将剑指向圆圈的中心——自己心爱的男人说道:
“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所有的人说着相同的话,作着相同的动作。
“我要用剩下的所有力量将你击败!”
就像感觉到她的决心,虹色光轮的光芒更耀眼了。
“作为一个爱你,也应该被你爱的人”
向着中心的修伊,她再一次起誓。
“接招吧,我心爱的男人。”
接下来的一声代表着行动的预兆。
“接受我的一切。”
(……)
破坏力开始朝一个方向凝聚。
“我不喜欢……”
修伊睁开双眼奋力跳起,嘴里小声说道:“接受。”
他向前踏出,和她一样,分身成了七个人。
(什……)
因为意料之外的事态而惊讶不已的Saber,不知该将破坏力朝哪个修伊施放。
(么?)
在她犹豫的瞬间,修伊实现了他的企图。看起来像是分身的,其实只是用一些道具模拟自己的样貌而已。那六个“他”冲进分成七人的Saber们当中,在充满破坏力的虹光里,自爆了。
“呜——”
在塔的上面,黄金的光芒与虹光相互混杂着,形成了惊人的冲天烈焰。
“——噢噢噢噢!”Saber下意识地想用无毁的虹光保护自己。
但动作稍稍迟了半拍,因爆炸而解除了分身的她,全身承受着火焰的侵袭。
在此期间,他看见——
一个黄金光辉的男性的身影,正将双剑朝她挥下。
金黄色和虹色的火焰象无处宣泄自己的力量一样到处乱窜。塔从底部开始慢慢地倒下去。最后终于因自身重量而失去了平衡,开始崩塌。崩塌的并不只是塔,连塔周围的根基和墙壁也被卷了进去,演变成大规模的雪崩。
在弥漫的尘土中,一条月灵髓液穿过瓦砾,以直线飞过来,卷住了一个人。象是犹豫了片刻一般,隔了一瞬间后,又飞出一条来,卷住了另外一个人。
在一片轰隆声中,塔完全倒了下去了。这个景象,从“首塔”、要塞以及山脚下的战场都能清晰看到。在这轰隆声和尘土当中,从要塞的一角传来了人声。
“——呜!好痛……”
因为崩塌,一块岩石露了出来。而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的修伊就掉落在这块岩石的表面上。右脚和背后的伤和新的肩膀上的刀伤带来的剧痛,令他露出了一脸痛苦的表情。尽管如此,他还是向把自己和另一个人救了出来的战友——在身旁瘫坐着凯尼希斯确认道:“你……没事吧,凯尼希斯?”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问你,我轻伤。”
“看上去,不太象吧。”修伊这样回答了凯尼希斯的话。
大名鼎鼎的“战技无双”,连月灵髓液也不知道给切成碎片还是缩短了,十分糟糕。衣服被弄得破烂不堪,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连平时的谨慎都没有了。
正面受到了爆炸的冲击,右脚,后背和肩膀都负了伤的修伊也一样,只见他的斗篷和铠甲都变得好象一块烂布似的,褴褛不堪。疲惫的样子已经无法再掩饰,完全暴露出来了。
虽然如此,但修伊还是一边护着疼痛的肩膀和右脚站了起来。在这个时候,那褴褛的胸口的衣服和下摆都掉了出来,露出了那几条血色的伤痕。
“——!我希望你别那么让人操心。”
凯尼希斯口头上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把剩下的月灵髓液挥动了起来。
只不过仅仅的几秒时间。在月灵髓液的缠绕下,修伊身上的伤痕很快就被“驱除”掉了。他穿上了一件白色的礼服。当然衣服并不是真正的目的。真正的目的是帮他包扎,对他全身进行临时的急救。
“不必感谢。”
因为被凯尼希斯抢先说了,修伊只好微微的点了点头,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纯白色的华丽礼服,不论是在时间上还是在场合上都总让人感到不合适。然而却因为穿着它的人的缘故,而成为于瓦砾中的一朵耀眼之光。那黄金色的光芒,马上把目光向身旁移去。
终于与长年的宿敌分出胜负了。现在那个宿敌就无力地横躺在地上。
她和修伊一样,都被烧得焦黑,右手和两脚都沿着斜斜的斩击轨道断开。原本充沛得要爆发出来一样的力量感现在也没有了。飘落的七色魔力也已所剩无几,完全时候一个战败者的样子。
“是我……输了吗……”
这个可以说是命中宿敌的女人——Saber,现在只剩下声音还是包含着意志。并不是接受不了败北的结果,也不是悔恨自己技不如人。而是即使输掉了,还仍然执着于对自己心爱的男人的表现。
“嗯……是、是我赢了……吧……”
感觉到在她这种火热的感情中,依然怀有对自己依然不停步的感情,修伊不由得苦笑了。
“……你跟Berserker一起把我们弄成这样……!接下来我还有重大的使命啊……”
修伊一边看着凯尼希斯的样子一边耸了耸肩膀说着,看着他摆出一副轻松的模样,Saber的愤怒爆发了:
“重要的使命——别说傻话了!你这个样子还想继续战斗下去吗?太乱来了!简直就是太乱来了!用这样的身体和我的主人战斗——!”
Saber一边叫着,一边用她没有手脚的身体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大概因为伤太重的关系,她只能颓废的倒在地上。可是即使这样,她还是大声地叫喊着:“你什么时候把自我摧残当成一种美德的啊?”
这个一直都是贵妇人模样,对迫切的感情也能采取宽裕的态度对待的女人,现在竟然变成这副模样。对于她的这种突变,修伊和凯尼希斯都一下子呆住了。
“你们的生命和强大是因为你们现在还活着才得到体现的!所以停止你们愚蠢的行为吧!停止!停止啊!”
对于Saber这种因为愤怒而发出的话语,修伊是感到高兴和抱有好感的。但是他还是用一副厌恶的口吻说道:
“哎呀呀,女人歇斯底里实在是丢人显眼。你别那样大叫啦。连手脚都被砍飞了,亏你还有力气大喊大叫呢……”
当然,Saber并非真的这么有精神。这只好不过是她硬挤出来的叫喊声。她将自己的生命化成叫喊,并因此而相信着心意能传达到对方那里。
“就算现在也不迟的!我的主人和我跟那个要置你们于死地的你的妻子不同!你们的战斗我的主人以前也经历过!所以他一定会谅解你们的!我爱你啊!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只要有爱,一切都可以挺过去的!和我——和我一起选择生存下去的光明道路吧!”
但是,剑士之王Saber赌上性命的话语,正显示了她没能理解这位名为修伊•爱尔萨德的男性——不会因为别人的意愿而停步,他生存的道路并不一定跟性命相一致——的性格。
虽然有一点悲伤和寂寞,但是出于对这个爱着自己的女人的敬意,修伊毫不虚伪地说道:“只要有爱就行了?虽然那种说法很有你的风格,但那样想就大错特错了。”
他并不是为了其他的什么,正是为了比任何人都能理解自己,比任何人都爱着自己的妻子,正是为了她,所以选择了这条艰苦的道路,理所当然的将它作为自己的使命。
“推动我前进的,是我的意志。我也非常清楚前面将会遇到什么,也明白琳丝只能那样选择。”
与此相同。比任何人都理解她,比任何人都爱着她的修伊正是将这条路与自己的生命重叠在一起,才感到幸福。
“但是,就因为这样,我才作出这种选择。”
他知道,不管是她还是自己,都是从心底期待着这样的决定的。
他认为就是相互理解,相互爱着对方的结果,并因此而感觉到幸福。
“你的爱,并不能阻止我。也就是现在,我,终于把你给,甩掉了——”
Saber听到他坚定不移的话语,受到强烈的冲击。她马上丧失了所有的斗志,静了下来。象是死心了一样,闭上了眼睛。
“——……是……吗……”
对于她来说,刚才那句话就好象对她宣布了死刑一样。但是,不巧的是对于修伊来说,那只不过是出于照顾朋友的感受而说的话,或者说只是他的恶作剧。修伊象往常说道:
“那么,条件是你自己提出的吧……赢的一方可以任意处置输的一方……真是的,这哪里是女人提出的条件呀。”
“……?”
Saber直到现在才终于发觉自己提出来的条件,会有可能让别人来行使主动权。
修伊俯视这个任性的女人,当然对于他来说,并不想将她——不但避开了自己认为必杀的大剑一击,而且还同时发出反击斩击的这个女人——就这么简单的杀死。因为他能够在这里,完全是一次难得的幸运。
(这样吧。)
万一——万一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如果能够得到她的协助的话……
(这样的话凯尼希斯也应该会……得到一点儿好处吧。)
但是一想到如果自己擅自决定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对他太傲慢了呢。
(应该不会生气吧,凯尼希斯……?)
尽量说得造作一点吧。
“大概你也知道吧,我对那样的家伙可是很残酷的哦……?”
凯尼希斯理所当然地觉得Saber会被消灭,正在想办法寻找机会求修伊留他一命。但当凯尼希斯碰上战友的视线,他就已经凭直觉察知了战友的意图了。
(什么……啊!)
察觉到后,他的心激烈地动摇了起来。修伊要从口里说出来的话恐怕正是自己希望的喜悦……一种以悲伤为前提的喜悦。
Saber当然不知道自己被留着活口意味着什么了。
(……?)
能被自己所爱的男人杀死也算是了结心愿了……Saber如此想着。她只是想到大概在死的时候将被附加上什么古怪条件而已,完全没有考虑到如今自己的立场,以及其重要性。
修伊转过身,对着这一男一女说道:“你们两个。”
他的话就在这里停顿了——不,是被打断了。
一根白色柱子。
一根白色的柱子从修伊白色礼服的右边胸口长了出来。
凯尼希斯不知道“那个”是什么东西。
Saber虽然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她理解不了“那个”意味着什么。
三人在数秒之内都只是呆呆地看着这根白色的柱子。

最快醒悟到发生了什么事,并叫出来的人,是Saber。
“修伊!”
“呜!”
正当修伊想要回答的时候,他的胸口的桩子的前端绽开了。
那是纤细的,又硬又细的白色手指。终于回过神来正要惊叫的凯尼希斯——
“——”
发现桩子并非从胸口长出,而是从背后贯穿胸口而出
在修伊的背后的瓦砾中,看到了一根白色桩子直线延伸出来的Saber——
“————!!”
在三人面前,张开的手指象龙卷风般旋转起来,然后被向后拉了出来。
只听见“咋啵”的奇妙声音,修伊的右胸立刻开了个大洞。
“——?”
修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从嘴角吐出一口长长的喘息,然后吐出了赤热的鲜血,把Saber的脸,把凯尼希斯的手,把自己的那件白色礼服,都染成了鲜红色。
凯尼希斯立刻站了起来,扶住了将要倒下去的修伊。
(好……轻——)
比把烂醉如泥的他扶上床的时候,比不在战斗中负伤的他搬到岩石背后的时候,比阻止他在街上绕路的时候,比在吵架的时候扯着他胸口的时候……他的身体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
(为什么……这么轻——)
凯尼希斯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寒。
他的生命正在消逝。
这个战友——朋友的……生命。
正在被这只白色手夺走,这正是Assassin的妄想心音
(不行,快点……还给我……)
凯尼希斯将修伊轻轻地横放在地上后,把愤怒表情和眼神,投向了那只手伸出来的地方。他跳了起来,就象是要把被拿走的东西抢回来那样。
(还给我。)
在瓦砾之下,有一个长着绿色长发,浑身穿着白色衣服的瘦削女人。
她在笑。那张在白衣包裹下的白色脸孔正在开怀大笑。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把剩下的力量挤了出来。
只是向着他的敌人——Assassin飞扑了过去。
(还给我!)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猛扑过去的第一击发出来的无数的月灵髓液竟然被对方尽数避开了。
那白色的身体灵活地避开了攻击,接着,她的左臂再次化成妄想心音伸长,贯穿了凯尼希斯的右肩。虽然马上又被迅速抽开,凯尼希斯肩膀以下的部分已经失去了知觉,但是“战技无双”的战斗力跟身体的损伤程度是没有关系的。
第二击,月灵髓液虽然缠住了那只刚从自己肩膀抽出来的左手,但那只手只是软绵绵地伸长,无法对其使出投技。
相反,对方保持着被月灵髓液缠绕的状态,以脚向自己使出了强劲的飞踢。刚察觉到这一点,对方的脚掌就发生了爆炸。凯尼希斯受到了爆炸的巨大冲击,连月灵髓液也碎成了碎片,被她逃掉了。
第三击,就在那纤细白影打算拉开距离时,凯尼希斯把月灵髓液变成枪刃般锋利,向其发动了枪雨般的攻击。
但是这在仓促之间发出的毫无技巧的直线型攻击,被Assassin一击粉碎了。凯尼希斯知道就算用月灵髓液来缠绕她,也会象刚才那样把她拉长而已,于是先暂时跳开。
(呼!)
经过这几秒的相互交手,凯尼希斯终于感觉到自己右肩的疼痛了。右臂被贯穿,鲜血直流。他一边用月灵髓液把伤口塞住包扎了一下,一边以受到爆炸冲击而发出嘎吱作响的身体跃了开来,跟对方拉开了距离。接着,他面对在对面瓦砾上悄无声息地跳了几步停了下来的Assassin,准备下一轮攻击。
正当他们面对面的时候——
(——)
凯尼希斯突然象无意中看到一面镜子一样,惊诧不已。
(——是面具)
那张白色的脸上带着一丝并非来自喜悦的笑容。正因为是凯尼希斯才能看出,那并不是她的真正表情。不过,当然也不会去问为什么。他根本没有时间和余力与对方交谈。而且他也知道,就算问,对方也不会说出来。
互相知道对方是拥有面具的人。
互相也知道要挑战这场战斗,需要赌上自己的生命。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一切了。
倒在瓦砾之上的修伊,连那无力贴着地面的脸,也感觉到自己流出的红色的生命,正不断向体外扩散。我的血,还真热呢……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还有这份闲心去想这种事。
(血吗……)
修伊微微张开眼睛,看到了同样倒在血泊中的Saber正在颤抖。
(还流得真多血呢。)
修伊倒在血泊中,这样想着。
(这下看来,大概已经不是万一了……)
到刚才为止,他虽然已经受了伤,非常疲劳,但仍然还能象凯尼希斯所说的那样,还剩下跟尤西斯拼尽全力战斗到底这个选项。然而——
(这样的话,我已经不能战斗了。)
刚才胸口被贯穿时,敌人还特意在抽出手的时候把伤口挖大弄碎,这个伤实在是太重了。在体力已经消耗尽的身体上加上这样一个重伤的话,根本不能指望可以痊愈。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了。不愧是作为“七翼之风”的神秘成员而闻名于世的暗杀者。她把握了一个最好的时机。
但是,尽管是在这种穷途末路的境地——
(如果是人类的话,早就死了吧……吉尔伽美什的血统还真是厉害的呢。)
思维却是清晰得可怕。此时此刻,修伊有一种实感。
“我要去了。”
他在血泊中慢慢站了起来。Saber听到了她的话,不由得惊呆了。
“你要干什么?——修伊•爱尔萨德!?”
Saber觉得身受这样的重伤竟然还打算继续前进的修伊,已经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她想起被自己埋葬过的无数人类战士临死时的样子,并重合于他站起来的身影上。
“难道——”
察觉到这一点的她,不由得焦急起来。
“难道你是想灵魂爆裂(灵魂爆裂:以燃烧自己灵魂的方式来大幅强化自己**能力,魔力,但这个方法,往往就会造成使用者的死亡,以残存的灵魂来换取力量,直至力量枯竭而死)?”
Saber以不容争辩的道理,阻止他这种毫无意义的牺牲。
“没用的!那样做最多只能坚持一瞬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按照正常的思维方式,他的说法是完全正确的。要说采取“灵魂爆裂”这个手段,修伊的力量,也实在过于巨大了。
本来体内的力量越巨大,使用这种手段就越没有意义。如果在没有吞食人类的灵魂这样一个准备阶段就进行灵魂爆裂,就正如在没有柴的情况下要燃烧大火一样。生命之火,只会当场燃尽而熄。
因此,或许可以说是理所当然吧,一直以来都基本上没有旗实行过这种疯狂的自杀行为。即使在超越种之间,也把这个手段看作是无视自我防卫的暴走行为。
就算修伊使用这个手段,也只会象Saber所说的一样,能坚持一瞬间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因为他与其他的旗不同,是人类中的最强者。就算真的使用了,在那连能不能维持灵魂爆裂的存在都是未知数的短短一瞬间内,是不可能把尤西斯这个闻名于世,通过“食都”而得到了巨大“魔力”的高手打败的。
如果那就是支持着他前进的希望,以及用来打败尤西斯的杀手锏的话,那实在太过有勇无谋了。
(难道……)
Saber焦急地想着。
“这样的方法就连拼死一搏也说不上——!只不过是自暴自弃而已!”
Saber拼命地想在理性上和感情上阻止他。
但是,修伊并没有回答。
他只是吸了一口气,拼命将剩下的“魔力”集中的胸口的重伤部分,调整呼吸。
然后,他尽量提高声音,要Saber许下今后的承诺:
“接着……刚才的话题吧。”
“……什……么?”
修伊•爱尔萨德再一次调整呼吸,鼓起力量。看着这个正在仰望着自己,一脸吃惊的女人,他开口说道:“我希望你遵守三个约定。第一不能再杀害人类。第二不能再给这个世界制造骚乱。最后,希望你能为了我的爱,尽可能锻炼我的孩子。如果你不遵守约定的话,可是会很糟糕的哦?”
“你在……说什么?”
本来想阻止他那愚蠢的做法的梅利希姆,却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
(——“不能再杀害人类”——“不能再给这个世界制造骚”——?)
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什么不现在就将自己杀死?如果他说什么快滚回老家,不要再出现在这个大陆之类的话,我还能理解。他却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这里面的意义完全不能理解。
(——“尽可能锻炼我的孩子”——?)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这时候,Saber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并非别人,正是象自己主人尤西斯那样,在普莉姆拉死去之际,把周围的人的灵魂都尽数吞食掉,然后使用那些灵魂来灵魂爆裂获得大量魔力。
但是,这也是不可能的。
这种方法是只有象尤西斯这样的超凡的魔术师才能够成功实行的神迹。而且也只能在周围有很多人的情况下才能够发生的奇迹。而且以修伊自身来说,对魔术的运用也没有达到可以称为魔术师的地步,而且在人迹稀少的魔域城要塞的周围,自然不会有可供吞食的人类。
(有的只有我们的同胞而已——)
突然。
(——)
她好象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东西似的,不禁感到一阵战栗。
(——?)
看到那样的Saber,全身礼服染满鲜血的黄金色的男性说道:
“我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把你送出这里了。而且你现在还剩下一条臂膀,就算是爬也好,也请你尽量赶到‘气息遮断的宝玉’那儿去吧。幸好,它就掉落在这下面不远的地方。”
“你说……什么?”
看到她理解不了事到如今到“气息遮断的宝玉”去有什么用的样子,修伊就象在哄一个正在撒娇的孩子,又或者在一瞬间内,象向一个恋人请求那样,说道:“我们的约定……你至少……该遵守吧。”
“……”
Saber因为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不由得陶醉了。然而,在她面前的修伊,还是燃烧了起来。
一瞬间,双手一挥,离他不远的天地初开,洪荒世界好像立刻受到感应一样,回到了修伊的手上,白色的斗篷也把染满鲜血的礼服覆盖住了。
“战神”修伊•爱尔萨德在她面前展现了最后的战斗姿态,然后笑道:“真是的,越讨厌的敌人就越是厉害呢!”
不知什么时候,在相互对视着的凯尼希斯和Assassin,以及倒在地上的Saber和站起来的修伊的周围,出现了许多从崩塌的要塞涌出来的“魔族”。这些“魔族”慢慢的将他们由远到近包围住了。
原来Assassin在“王的军队”崩溃之后,在要塞内四处奔走,把留在要塞内的守备兵都集中起来。
(好痛……果然还是挥不起剑吗……)
仅仅是把那双剑握住就十分痛苦,但即使是这样,修伊还是尽量挤出了全身的力气。相呼应地,在他和Saber的周围,出现了大量道具。
“什么……?”
超越了巨大的消耗和重伤而发出的这种难以置信的力量,令Saber感到了恐惧。这并不是针对他爆发出的力量本身,而是针对他为何到这个时候还可以充满力量。
他一定在消耗着某种无法挽回的东西。
Saber望着他那张分外帅气的面庞,为了阻止他而她大叫道:
“住手!修伊!你已经没有力气再挥剑了啊!?”
修伊既没有吃惊也没有反驳,只是象面对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一样,轻轻点了点头。
“是啊。我已经没有力气挥动这把剑。但是我现在已经没有战斗了……我只要作为一个灵魂爆裂的使用者,走到尤西斯的面前就足够了。”
他果然是想把一切都赌在灵魂爆裂的那一瞬间吗?还叫我去什么“气息遮断的宝玉?
(!!)
Saber一下子愕然了。
只有……一个。
修伊……或者说吉尔伽美什血脉的人使用灵魂爆裂的可能性
“怎么能!”
当她想到这一点的时候。
她最感觉到的,是作为“魔族”,对吉尔伽美什力量的纯粹的恐惧。
“要用‘那个’……”然后,她感觉到的是作为“血色穹苍”的一名士兵,对自己的主人即将被讨伐的恐惧。
“你真的想使用灵魂爆裂吗?”接着,她感觉到的是作为“七翼之风”的一翼,对他们的“壮举”即将面临全面失败的恐惧。
“不可能,我从来没听说过!吉尔伽美什到底——你到底——!”
最后,她感觉到的是对修伊毫无疑问会彻底消失的恐惧。
不知不觉间,Saber正一点一点地接受着他的死,于是又心焦如焚地想阻止他。阻止他的行动,阻止他杀死主人,阻止他破坏自己的宿愿。
“别去!为什么要为了其他人来牺牲你,你是属于我的啊!我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修伊!”
“哎呀,真是个直到最后还不愿意闭嘴的家伙呢,满身是血的歇斯底里的美女。最后的一战虽然是苦战,但我觉得很开心……”
修伊脸上露出即使如此也还是要去的表情,苦笑着说道。
在他的周围,道具群一起高高飞起。
意识到修伊意图的Saber,对这样的别离作出拒绝:
“等等——等等啊——!”
“不,我不能等了。再见了。”
修伊在苦涩中混入了某些别的东西,笑了起来。笑声一止,道具群便往地上插去。黄金色的火花闪动,岩石构成的地面开始崩塌下坠。
“修伊——————!!”
“剑士之王Saber,再见了——”
在Saber的视线中,修伊•爱尔萨德的身影,逐渐远去。
他渐渐远去,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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