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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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那么多人,没有人理解他,而他的心里痛苦又是那样巨大,从未经历过,亲人的反目让他的心碎了。他们不信任他,一开始就不信任,或者不准备信任他,在他们那世故的眼里,他和他的**很荒谬。“女人的,而不是姐姐的本能直觉----”女人和姐姐有什么不同?当然不同,这是两种可以区分的完全不同的概念。
但事实证明是他们错了,他们怀疑他上当受骗,被人勾引。这似乎很有些可笑,不知道把这告诉**,她会怎么想?但不能告诉她,她甚至至今还不承认他们是相爱。“不,不是爱,是朋友,对吗?”他不能答应。但姑娘说;正因为当你是朋友,我才答应和你在一块。要不,就连这朋友,我们干脆也不要做了!
他生气,陷入深深的迷惘。及至看见她眼伤心,她眼里的泪花,他让步了。因为,他毕竟是要天天看见她,和她在一块。**也曾经问过他,;“朋友,我们彼此什么都不想了解,过去,家庭,所有一切,难道你就这样放心跟我好?”
“你不信?一开始我就说了,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你,我就满足了。有了你,何必还要让那些世俗来烦扰我们——”
“唉,朋友,你心有多好,又这么单纯。可见你的妈妈,还有你那些亲人,他们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的了----”
他摇头,他们怀疑了,他的姐姐居然不相他,这让人难以理解。他头昏脑胀,胸中憋闷。走过这条街,就快到河边了,也不曾多想,他怔怔的向河边走去。
天早已暗下来,月亮在云层中挣扎地穿行。月光一没,曹家沱码头上那盏水银灯便格外惹目,并且还把水银灯照耀下的那家独立小店突了出来。一依有人接近小店,柜台后面那女人便会将眼光从编织的毛线上抬起,直到目标移开。
从独立小店过去,经过一段石板铺砌的路面,很快就是河坎。河坎下面的河床约有数十米高,平常的日子,站在这里也听不到下面有什么动静,只有到了洪讯期,才能分明听见水流撞击石壁的轰鸣声。由于江水在这里掉头,汹涌澎湃的水流在河床形成了诡异的走势,凶险的河水,也不知在这里吞噬过多少生命。去年夏天,就有游泳健儿在这里遇险,虽也曾奋力游出斗大的漩涡,但最终未能逃过夹沙水翻覆怪异的魔掌。然而,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月光下,河坎上分明伫立一个人。隐约可见的苗条身型,多像是一个女人的身影。月光隐没了,河坎也沉入到无边的夜暗。但过了片刻,复出的月光清晰的照出了那一个人儿。方利民快要接近她了,他开始感到一种异样,似乎这月影中的人儿他非但熟悉,而且她对他是那样的重要。可是她居然那样的靠近河坎边缘,这令他惊异万分。他来不及多想,疾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往回拉。姑娘冷不防,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不但身体由他的力量往后退,而且嘴里也发出了惊吓的喊叫。及至看清是他,她那苍白的脸,顿时浮现出惊喜;
“呀,是你么,朋友?”
“也太过份了,你什么意思啊?”
意外的见面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的惊喜,而是更多的不安和忧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有什么不妥吗”她好奇地望着他,似乎他提出了一个很古怪的问题。
“难道不知道,你刚才很危险?”
“哦,当真,”她看了看河坎,回头向他一笑。“好吧,我认错好不好?”
“只认错还不行!”他说,这时候,他感到他抓住的手好冷,不免心疼的说;“怎么,你来了很久吗?可你,并没有约我啊?”
“是呀,我们说过,这些天我有事。刚好路过这,顺便到河边吹吹风,没想到,会这样碰上你!”
“可是你刚才,多吓人!会掉下去的?”
“嗯,是怕人!”她伸头向那面看了看,吐了下舌头。顽皮地说道;“要真掉下去,也怪有意思的!”
“有意思,你不要命了?”
“就这样掉下去,会死吗?”
“多恐怖的问题!”方利民摇摇头,“难道不知道,出了名的怪水嘛!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在这城里长大的!”
**抿嘴一笑;“要真不是,那该有多好!”
“这不行,”方利民说,“那样的话,我们就见不上面了!”
“不一定,”**摇摇头,“老人说,人和人相识,是有缘份的。比如你和我,注定要一段朋友,那就是再远,我们也会相见的。”
“是吗,有意思。虽然迷信,我倒是情愿有这种命里注定!不过,为什么一段?应该是永远!永远的朋友。答应我?”
“好吧----”**说,但是她的眼光转向了夜暗。方利民感觉到她的声音里有种颤栗,他更紧地握了她的手,关切的说道;
“是不是很冷,朋友?”
“喔,不是,我本来就不冷。有你在,就更不冷了!”
她说话,身子向他靠了靠,并且抬头甜甜的冲他一笑,用手掠了掠额上夜风揉乱的头发,目光投向深邃的夜暗。
不时复出的月光让一切都显得那么迷蒙:河对岸,几乎一片模糊的、由点点灯光组成了一带狹长的光晕。月光一没,夜色统率了世界,光点突出了它那浑厚的背景,夜似乎显得更加的高深莫测。这时候,不知是河边的船夫,还是从下码头传来了几声呼喊,那远远的拖长的声音显得特别的孤独和凄凉,似乎在空旷的夜暗里,唤起了某种更加深沉的空虚和寂寥。不知为什么,方利民突然想起了大姐夫那句话:‘别看它外表光生鲜嫩,实际真正的毒素是藏在诱人的外表里面的——’他的心猛一惊悸,那握住的手也一下子丢开了。

“呀,你----利民,怎么啦?你不舒服——”
方利民回过神来,摇摇头,掩饰道;“真的,这夜风好凉!”
“是吗,我以为,你好像有心事呐?”
方利民有些心虚。月光隐没了,他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他感到,她似乎不相信他,他的心里有一种羞惭和负疚。他听见她在说话。
“我知道你心里有事,要不,你也可以说出来?也许,我会帮上你——”
姑娘温存的声音将他的心揉动了,可是,他能说吗,能告诉她,自己的亲人在怀疑她,而他也在动摇?他感到羞愧。为什么,我为什么会这样----他心里好自责。转眼间,月光下,他似乎看见泪花,他的心一阵悸动;
“朋友,你怎么,你生我的气了?”
“哦,不是,”她又一次伸头河坎,说道;“真的,见过淹死的人吗?”
“为什么问这个?”
“听说淹死的人见了他亲人,嘴里会流血。是真的吗?”
“我也听说过,好像,刚断了气才有可能。”
“这不迷信吗?”
“我想,应该是和没有完全死亡,医学上叫脑死亡有关。”
“真怕人!”仿佛真的见到淹死的人,她有些恶心。但很快,她又问;“奇怪,为什么那血早不流,偏是见到他亲人就流出来了?”
“说不清,有可能和生物电有关。”
“什么叫生物电?”
他讲给她听了,她听得很认真,但仍一脸茫然,后来,她摇摇头,说道;“这么深奥!”
两人慢慢的离开了河边,夜暗中,**看了看远处灯光明亮的街道,轻语道;“你回吧,夜太凉人了?”
“嗯,你妈妈,伯母她好些了吗?”方利民站住,注视她。**摇摇头;
“不会这么快,是老毛病。”
竟管她说话声音很轻,但是他还是从她脸上看出来那一缕伤感,本想安慰她,谁知**却说;“好啦,我们分手吧?”
“分手——”
“是呀,不能再走了,就在这?”
他看见她的脸抬起来,仰向他,娇媚的脸儿,那一双柔柔的双眸凝视他,之中仿佛有千万种语言,揉合了无限的情意。他的心重又温润了。
“走吧,我看着你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她的声音那样温柔,可是她的话却几近残酷。
他呆站在那,彼此沉默着。月光隐退了,他看不清她的脸。她回去,回到妈妈身边,于是,她又成了妈妈的乖女儿。她会把一切告诉她,包括他方利民今晚那些可笑然而又是可憎的举动。可是,自己的本性不是这样啊,也许,他可以解释,他想。一阵冲动,他拉了**的双手,说道;
“**,我有个想法?”
“说啊?”
“我跟你回去,我们一起走,去见伯母——”
“这不行!你不可以提这个要求,我们说好的,你不见我妈,我也不见你家亲人。难道你忘了?”
“可是----”
“我们是朋友对么?你亲口答应的,我们做朋友,那只是我们之间。任何过分的要求,对于你和我,那都不合适。”
方利民听出,**不但说话坚决,而且声音颤栗,他还想坚持,但复出的月光让他看见了眼泪,一粒又一粒,在脸上滚动,他内心一阵惶恐。
“原谅我,朋友?是我不好,我不该为难你?可是我——”
“不说,别说了朋友?我知道,我不会怪你。朋友之间,不存在原谅,只有理解。明白我了么?”
“是的,我听你的。”他说,双手轻抚她的脸,替她擦去脸上的泪。**也不避让,而是泪眼含笑地说道;
“今后,可别再说那些傻话了?你自己也该回去了,回到妈妈身边。我想我是太过分,太自私,这么长时间留你在身边,要长辈怪罪,我也是罪有应得。不过,我知道你不会怪我,而且,我对你一切都是真的,就是今后日子长了,我相信,你也不会怪我恨我,对吗?”
“是的,绝不!”
“谢谢,谢谢你,朋友!有时间,向妈妈,还有那些关心你爱你的亲人说清楚,耐心解释。你会吗?”
“我会!”他用力点头。
“抱我,好吗?”
夜暗中,他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是那激动的柔情的声音已使他展开双臂,将姑娘拥入怀中。
她在他怀中,脸紧贴了他胸膛,深深的呼吸。随后,又抬起脸来,仰望他,深情的双眸中,那无尽的缠绵和柔情让那青年陶醉了。他的头低下去,而那微微颤抖的双唇也迎向他,霎时间,他们的身体第一次像这样贴近,这样的身体相拥,唇齿相亲。
也许是澎湃汹涌的巨大喜悦和**,那青年呓语般呢喃道;
“会的,我会记住你说的!我爱你----”
“啊----”仿佛被他的声音唤醒,**在他怀中挣扎,她推开他。“朋友,该走了!”
他放开她,但马上又扶了她双肩,央求道;“能让我知道吗,你的家?”
“不要,行吗?”
但是他让她看到了眼里的固执,原来那惊愕的脸低下了,她像是叹了口气;
“响马巷,那晚领你出来那巷子,东院四号。问我的名字好了。就这样,你保重啊!”她说完,一侧身子,挣开他,突然转身跑走了。
“响马巷----”方利民心里疑惑,才回过神来,却见**远远的向他招手;
“要是我没来,你别再等我啊!”
他似乎没听清,慌忙追上去,还不到街口,大约是电影院散场,大街上人突然多起来,只见**的人影在人从中一晃,就不见影儿了。
他怔怔的站在那,许久,一声叹息,转身回走。他仍然想不明白,**后来那句话,她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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