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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秦岚亲眼看见于海洋和那个女人一起进了酒店之后,她的脑子里总是乱糟糟的,胸口感觉阵阵发闷,用什么办法都难以排解开。在万般疑惑与矛盾的心绪下,她决定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俗话说,“疑心生暗鬼”。接下来的日子里,秦岚好象突然发现,于海洋越来越经常晚回家,有时则是吃完晚饭又匆匆离去,半夜三更了还不见人影。而且,有时候还是酒气熏天、精疲力竭,甚至连澡都不洗就倒在床上就无声无息了。还有的时候,于海洋在接听电话时语言含糊,表情也不自然,他的手机经常会出现收到的短信的提示音……而他对秦岚的态度也变得更加漠然。
有一次,秦岚在厨房里炒菜,油都烧热了才发现葱还没切,手忙脚乱之中,一大滴滚烫的菜油溅在她的手臂上。她不由“哇”的一声叫起来,连忙关了火,用另一只手捂手臂。正巧这时于海洋走进厨房来拿东西,秦岚立刻哭叽叽地说:“你看嘛,这要是溅在脸上就变成麻子了……”可是,于海洋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关切,更没有追问什么,只是敷衍地说了一句:“你小心点儿嘛。”说完,甚至连看都没看秦岚一眼,就迅速地找了一只干净的空碗出去了。秦岚亲立刻涌出两泡泪水,心里十分委屈。但是,她却忽略了一个事实——这就是中国中年夫妻的典型状态,平淡的对话,轻飘飘的关心,似乎对彼此的一切都习以为常。
……
于海洋还在卫生间里洗漱,秦岚把准备好的早点放在餐桌上,静静地坐着等他。
清晨,淡蓝色的天空飘着一些画笔扫描般的云屑,朝阳的光辉辐射在薄雾弥漫的大地上,一切都朦胧而神秘……
秦岚呆呆地望着窗外天空中疾行的云,大片大片的灰白色,无声地从树梢上掠过,那么近,又那么远……迅速退离的浮云,象不断交换的画面,一幕又一幕。
于海洋看着表情淡漠的秦岚,似乎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就像一个符号而已,让他感受不到温暖,更不能刺激起他的**。
默默地吃完了早饭,于海洋放下碗筷,用餐巾纸抹了抹嘴说:“晚上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
“今天是星期六,还上班呀?”秦岚垂着眼皮,仿佛自言自语似的低声问。
“嗯,加班。”于海洋边换鞋边简短地回答道。
“那你……”秦岚犹豫了一下,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开车小心点儿。”她默然地说,这四个字是近些日子以来,差不多每天都必须演练一遍的台词。
看着于海洋走出家门,秦岚继续低头吃早点。可是,这些天来,一直纠缠在脑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让她一点儿食欲都没有,蛋糕嚼在嘴里,连什么味道都说不清楚。勉强将手里的一小块蛋糕吃完,秦岚起身收拾了一下餐桌,走进厨房把两个杯子里剩余的牛奶倒进水池,神思恍然地打开水笼头“哗哗”地冲了好一阵,才仿佛如梦初醒似的一激灵,关上水笼头。
有人说,谈恋爱的时候一天到晚满脑子想的都是对方,说明你们要多亲近有多亲近。结婚五年以上,一天到晚满脑子想的都是对方,说明你们要多糟糕有多糟糕。想着自己这十六年的婚姻,秦岚好象突然发现,其中似乎并没有多少欢娱,有的只是平淡。回味着那些只有盐没有糖,没有味精的日子,她的心不由得充满了惆怅,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婚姻是不是一场错误?据说,人的姻缘都是天定的,凡是被上天掌管婚姻的月下老人用红线拴在了一起的男女,想跑都跑不了。可是,秦岚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婚姻——这么一桩既神圣又浪漫的工作,为什么偏偏会落在一个耳又聋,眼又瞎,头发白花花的糟老头子身上呢?一般说来,这个年龄的老人,荷尔蒙水平已经低得可怜了,根本不适合管理那些有情有意的年轻人的事。而且,凭心而论,这位月下老人的工作业绩也实在有点儿差劲,上下几千年,他虽然也做出过几桩惊天地、动鬼神的爱情绝唱,比如西方的罗米欧与朱丽叶,比如中国的祝英台与梁山伯……但是,毕竟只是凤毛麟角。大多数的时候,这位月下老人似乎总是漫不经心、玩忽职守,把工作做得马马虎虎。于是,这世上就出现了一大群旷男怨女,活得很不开心,“有情人终成眷属”,成了人们的美好愿望,爱人的不被爱,被爱的不爱人,两个没爱的人被拴在一起,要么挣脱,要么忍着活受罪。就象时下一首歌中唱的:“爱我的人对我痴心不悔,我却为我爱的人在心里神伤悲……爱我的人为我付出一切,我却为我爱的人流泪心碎……”
收拾完厨房,秦岚回到卧室,将于海洋换下来的衣服拿到卫生间,心不在焉地把衣服一件件整理好,放进洗衣机里。突然,有一个墨绿色的小记事本,从于海洋的裤兜里掉了出来。秦岚捡起来信手一翻,记事本上除了一些电话号码之外没有什么其他内容,但那页小小的日历却有点儿奇怪,在已经过去的天数上,有几处分别画了三角形和叉叉,而且还分别有红黑两种颜色。她不觉得有些发怔,直觉这些符号肯定和女人有关,一个或者几个……
正在秦岚胡思乱想发愣的时候,于海洋急匆匆地回来了。进门后,他话也不说就一头钻进卧室,胡翻乱找了一通,才朝着秦岚喊道:“喂,我早晨换下来的衣服呢?”
“你是不是找这个?”秦岚阴沉着脸走过去,把那个小本子递给于海洋。
于海洋接过小本子,看也不看立即装进口袋里。“这个本子上都是重要部门的电话,我等着用。”他回避着秦岚的目光解释说。
“能有多重要呀?打个电话回来,我帮你查一下不就得了,还用得着专程跑回来一趟啊?”秦岚说得平心静气,语气里却已经长了刺儿。
于海洋有些诧异地撩起眼皮看了秦岚一眼,心想,这又是哪根神经不对了,发的什么邪火呀?刚想开口反驳,想了想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嗯……我还得走,一会儿还有个会。”说着,已经跨出了家门。

在愕然中看着于海洋匆匆离去的背影,秦岚用手摸摸额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是觉得,于海洋确实是太反常了。仔细想想,也许不仅仅是今天,这段时间来,在许多生活细节上于海洋都有点儿反常。这种反常让秦岚有些不太习惯,甚至让她感觉到些微的惶恐。
秦岚再也沉不住气了,做什么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子装的都是那两个莫名其妙的符号。慢慢地,她想起了于海洋许多的反常举动。
……
最近这两个多月,于海洋经常半夜才回家,回来就洗澡换内裤,然后悄悄上床。而且,他好象有两个多月没跟她过性生活了。才四十多岁的于海洋,既不阳痿又没有前列腺疾病,还被自己用好吃好喝补得拥有一副强大的肾,怎么会不需要女人呢?这么想着,秦岚仿佛忽然就开了窍。她先是在于海洋换下来的外套上发现了一根女人的长发,有一尺多长,是直的,而自己是烫过的卷曲的短发。接着,秦岚又发现了一条陌生的内裤,那不是她买的。她还回忆起来,有好几次,她好象还闻到于海洋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那不是自己用的品牌……随着洗衣机的轰鸣声,这些疑问在的心里翻腾着,那个小记事本上的两个符号也不停地在秦岚的眼前飘来飞去——那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秦岚越想疑点越多,越想越觉得心慌,两腿有些发软,脑子更是乱哄哄的。渐渐地,一股酸涩灼热的情绪从秦岚的胸间慢慢地扩散开来,迅速弥漫到了她的眼睛,在她的眼中极缓慢地蓄满了泪水,淡淡的闪着晶亮的光……她急忙用手捂住嘴,努力抑制住那即将冲出口的哭声。但是,不一会儿,她那努力压抑着的哽咽,还是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她的指缝中溜了出来,而空荡荡的屋子里的回音,更加重了那哭声的凄惨效果。
洗衣机早就停了。秦岚也哭累了。她用手撑着墙壁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进卧室,合衣躺在床上,心仍狂跳不止,脑子里更是混乱一片。就这样,秦岚在冷如冰窟的卧室里躺了一整天。这一天,她滴水未进,眼泪却怎么也刹不住,整个人笼罩在一种语言无法形容的极度悲哀中。
期间,秦岚糊糊地睡了一小会儿,就是那仅仅的一小会儿,醒来时却又是清泪两行一身冷汗。她梦见于海洋仿佛变成了天边的一论红日,自己则是那个逐日的夸父,一路向着太阳的方向玩命奔跑。可是,千心万苦地靠近了太阳,又发现自己实在太疲倦了,虽然竭尽全力拼命一跃,还是没能抓住那轮红日,反而一下子跌进了无底的深渊……太阳,依旧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只是越来越远……她哭着醒过来,心底象长满了荒草一般止不住地忧伤。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穿过云的缝隙照在窗户上,浅淡的光芒映在秦岚的脸上,让她的脸白得很不真实。她起身下了床,推开窗户,把头伸到窗外的暮色中,让晚风吹拂着自己的脸。外面的空气冰凉湿润,微风中已透着丝丝暖意,似乎在暗示着春天即将来临。一阵轻风吹过,婆娑的树叶间透过朦胧的夕阳的光芒,树丛里凋零落地的叶片,泛着淡淡的光彩,散发出一阵阵隐约的幽香……
秦岚竟然有些像是在梦里的感觉,而这么有诗意的时光,她却只看到黑洞洞深不可测、不可名状的绝望。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忧伤无处可说。突然,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涌上秦岚的心头,就象有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突然从背后突然伸过来,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她紧紧地抓住,只须短短几秒钟就可以把她死死缠住,让她无法动弹,只能听任它的摆布折磨。在她还来不及反抗的时候,它就已经将她灵魂的外衣一层层剥去,那些记忆中的或是梦境中的片断让她无形可遁……秦岚禁不住手抱双肩打了一个寒颤,泪水无意识地又挂满两腮。“到底该怎么办呢?难道……我已经失去于海洋了吗?难道……我们这些年的感情……走到了尽头了吗?”就这样,秦岚又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哭一阵儿,想一阵儿,却什么也没想明白。
天渐渐地黑了,于海洋还没回来。秦岚起身下了床,由于一天没吃没喝,整个人浑身无力,仿佛虚脱般的头晕眼花。她咬着牙扶着床头站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身上有了一丝力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秦岚依然想不明白,也看不透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切的一切,依旧莫名其妙,依旧杂乱无章,怎么捋也捋不顺,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更没有答案。只给她带来绝望的沉重。
天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浓雾一般的细雨悄然无声地下着。
秦岚走出家门,神思恍然地徜徉在街上,目光茫然地看着周围的景色,昨天还那么熟悉而亲切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冷清和陌生了。
看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车,秦岚突然想一头钻到车底下,一了百了算了。可是,当她横穿马路时,看到一辆小轿车向她驶来,还是本能地躲开了。回头看看,已经走过了马路,秦岚的眼泪又流出来了。原来,自己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真是一个废物!
这时,迎面飞快地驶过来一辆自行车,骑车的是个半大的男孩,后座上还驮着一个哇啦哇啦唱着歌儿的小丫头。忽然,那辆自行车划着S扭扭歪歪地朝秦岚冲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想躲闪,却觉得头忽悠一下,眼前一片漆黑,象被什么东西定住了,就是挪不动脚步。
就在这时,好象是被什么人重重地拉了一把,秦岚脚下一个趔趄,立刻,身子失重般地飘了起来,然后又轻轻地落在地上。
“秦岚,你……还好吧?”是胡凯那关切的目光。
秦岚怔了怔,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但是,她那茫然的眼睛却什么人也瞒不了,那里面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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