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命运与舞会(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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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源跟随大家走进大厅后才发现罗斯柴尔德庄园内部的装饰富丽堂皇,全然不似外表看起来的破旧,哥特式的大厅顶上绘着17世纪的油画,一盏璀璨明亮的吊灯让整个建筑的氛围显得格外高雅。
大厅里已经来了很多客人,分坐在四周形成了几个圈子在闲谈着,看到郭嵩涛一行人后,大都停下了交谈,面带微笑的看着这群中国人,目光中带着英伦传统的优雅和矜持。
“我不喜欢他们的目光。”吕孤山对着诸葛湘江低声道。
“是啊,就像看一群乡巴佬。”诸葛湘江也有些不满,但随即又自嘲道:“还好,在我眼中他们也是一群蛮夷。蛮夷对乡巴佬,想必都需要教化。”
“你们俩也太敏感了吧,我倒觉得英国人还是很可爱的。尤其是他们遇事不慌不忙的劲是所有其他国家都学不来的。”思源对他们的感觉不以为然。
“思源老弟你还真质朴。”吕孤山笑道。
走在前边的郭嵩焘有些不满的回头扫了一眼,三人立刻噤声低头。
这时伯爵和华尼托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十分热情的跟郭嵩焘寒暄着,伯爵在其他场合上曾见过郭公使,因此他责无旁贷的当起了华尼托和郭嵩焘的介绍人。
华尼托.格莱斯顿?当做为翻译的无缺把这个名字念出来时,郭嵩焘心中不由一动,想不到英国首相的首席幕僚居然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尊敬的公使阁下,不知你是否有兴趣单独跟我谈谈。要知道,对于东方,我可是十分的好奇。”华尼托发出了邀请。
这让无缺有些为难,今天公使馆原来的翻译身体不适才让他临时代替的,本以为应付个舞会不会有多少麻烦的。不想这个华尼托居然想跟公使私下聊聊,这事就可大可小了,毕竟无缺不是大清公使馆在编的外交人员,像这种有可能涉及到国家机密的事是不适合无缺参与的。
郭嵩焘倒没有无缺想那么多,点点头表示同意,带着无缺跟随华尼托上了楼,伯爵则留在楼下向所有来宾展示着自己好客的一面。
“郭公使在伦敦还习惯吗?”三人来到伯爵的书房后,华尼托略带关心的问道。
“除了天气外一切都很美好。”郭嵩焘知道英国人对于英伦的天气向来充满了自嘲和无奈。
“噢,是的。这是我们国家的特色。”这个话题拉近了华尼托和郭公使的距离。
“而且这也是我们国家的公民拼命向海外移民的动力之一。逃离阴暗潮湿的英伦,奔向阳光下的土地。”华尼托语带双关的说道。
郭嵩焘点点头道:“贵国的国民是幸运的,他们有很多种选择。”
李无缺觉得郭嵩焘的反应太过平淡,在翻译完郭嵩焘的原意后,他又擅自加了一句:“同样,其他国家的人民也有奔向阳光下土地的权利。”
华尼托微愣,有些尴尬道:“当然,当然。其他国家的人民当然也有这样的权利。”在这一刻,华尼托隐隐感觉到这个留着辫子的外交官并不是一个简单愚蠢的官僚。
“帝国几个世纪以来的外交政策就是保证类似这样的阳光下的权利人人得以享有。商品的自由流通、民众的自由迁徙、思想的自由传播、言论的自由表达,这些都是帝国所要捍卫的。而当今这个世界,充满了太多的邪恶势力,他们在暗地里积蓄力量、寻找可结盟的其他邪恶势力,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必然崛起,用他们邪恶的阴影屏蔽人们心中的阳光。而帝国所肩负的历史重任将必然促使帝国与强大的邪恶势力迎头相撞。在这正邪交战的时刻,帝国需要朋友,一个可值得信赖的朋友。”华尼托沉静而又冠冕堂皇的发表着自己的论点,语气中充满了宗教式的宿命感,这让郭嵩焘和李无缺都感觉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即无法理解华尼托语意中邪恶力量之所指,也无法理解华尼托口中的大英帝国凭什么站在如此高的道德制高点上,就凭刚刚签订的《中英烟台条约》郭嵩焘就知道所谓的大英帝国的历史重任的真正含义。
郭嵩焘保持着沉默,看着手中的酒杯,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眼前这个英国人的滔滔大论一样。
华尼托心中有些生气,他发现眼前这个中国人并不是一个好的听众,至少没有掌声鼓励和满脸红晕的激动,甚至连类似“后来呢?”这样的让谈话继续下去的场面话都没有。他决定不再废话了,他能感觉的到这是个务实的中国人,华丽的辞藻和虚幻的概念是不会让其眩晕的,他决定用最简单直白的语言把帝国的意图告诉这个中国人。
“公使先生,帝国目前对于正发生在中亚地区的浩罕国和洪福汗国的一系列不人道不自由的事件报以深深的关切。要知道洪福汗国可是大英帝国承认的主权国家,他们的埃米尔,也就是阿古柏先生,一直是帝国的朋友。而中国也是帝国的朋友,因此,帝国也想以朋友的身份调解你们双方的冲突。不知公使先生意下如何?”华尼托语气有些阴森的说道,这也是他和首相大人商量的结果,如果帝国在远东选择中国人牵制俄国人,为了防止未来的中国成为新的德国,中国必须得到一定程度的削弱,而让中国人放弃新疆则是最好的方式。
一股愤火腾的一下在胸口燃烧,郭嵩焘脸色变的涨红。对于所谓的洪福汗国还有中亚的浩罕国的情况,他还是略知一二的,他知道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他需要冷静,极度的冷静。
建立浩罕国的明格部落是16世纪从原金帐汗国南迁至河中的乌兹别克人的一部分。大约1710年左右,该部落首领沙鲁克建立了浩罕汗国,以浩罕为都,摆脱了布哈拉汗国的统治。1758年清乾隆二十二年,清朝最终征服准噶尔汗国,次年,新疆南部的大小和卓之乱也被平定,大批蒙古和维吾尔贵族逃入浩罕。浩罕汗额尔德尼无力抵抗清朝将军兆惠的大军,向阿富汗国王艾哈迈德.沙.杜兰尼求援未果,被迫臣服清朝,成为清朝的保护国。1800年,趁邻国希瓦汗国被波斯击败,浩罕吞并了塔什干地区,走向强盛。19世纪中期,在马达里汗统治下,浩罕走向鼎盛,影响力达到巴尔喀什湖,哈萨克人和吉尔吉斯人都承认浩罕的宗主权。浩罕强盛之后,一直希望摆脱清朝藩属地位。为此,浩罕一直支持新疆反抗清朝统治,拒绝引渡大和卓木之子萨木萨克,在英国支持下为萨策划复国。1820年萨木萨克死后,1826年,浩罕又出兵支持其子张格尔入疆建立赛义德.张格尔苏丹国,1828年张格尔兵败身死。史称张格尔之乱。1842年,马达里被布哈拉汗国击败身亡,布哈拉占领浩罕城,扶植傀儡,后被当地民众赶走,浩罕走向衰落。1865年,新疆民乱,浩罕汗阿力木库尔派遣贵族阿古柏扶植张格尔之子布素鲁克入新疆成立哲德沙尔汗国,不料布哈拉汗国在俄国支持下乘机夺回塔什干,给浩罕以致命打击。1871年和1873年,浩罕两次爆发大规模农民起义,军队主力逃入新疆投奔阿古柏,古德亚汗逃亡国外,向奥斯曼帝国求援未遭理会。去年也就是1876年,俄**队在斯珂培莱夫将军率领下占领浩罕城,末代可汗纳西尔丁出降,浩罕汗国灭亡。
而洪福汗国则是阿古柏一手创建的,1867年,随着阿古柏的不断胜利,他觉得不再需要傀儡了,于是他宣布取消“哲德沙尔汗国”,建立“洪福汗国”,自称“毕杜勒特”(即“洪福无量的人”)。5月,攻占库车、库尔勒,一统南疆。“洪福汗国”以伊斯兰教法典“沙里阿特”作为最高法律,在各地设立宗教法庭,强迫异教徒改信伊斯兰教。其所占各地分为设立伯克作为当地军政长官。该政权对农民采取重税政策。1868年,英国派遣特使会晤阿古柏,承认其政权,次年,阿古柏也派亲信米尔扎.沙迪赴印度会见英国总督,争取英国支持。英国决定向其赠送大批军火,并允许其在印度招募工匠回喀什设立军工厂。1870年,俄国也派人前往喀什会晤阿古柏,承认其政权。不过总体来说,在这一时期,英国仍然是阿古柏的主要支持者,期望能够通过支援阿古柏将俄国的扩张阻止在天山以北。在得到大批先进装备后,阿古柏于1870年5月攻占了吐鲁番,切断了北疆和河西走廊的联系,并收降了以白彦虎为首的陕甘回民起义军残部,实力进一步增强。到1871年底为止,迪化、玛纳斯、鄯善先后被阿古柏攻克,同时俄国为阻止阿古柏进一步扩张,出兵占领伊犁,这样,清军除塔城、乌苏等少数据点外,已经全部从新疆消失。阿古柏成为了全新疆的主人。在这种情况下,俄国加强了与阿古柏的联系,1872年,与阿古柏签订了“俄阿条约”,共5款,规定俄国承认“洪福汗国”,“洪福汗国”给予俄国控制区内贸易权,关税按2.5%收取。阿古柏随即派遣阿吉托拉回访圣彼得堡,并访问奥斯曼帝国。身兼伊斯兰教领袖哈里发的奥斯曼苏丹阿卜杜勒.阿齐兹封阿古柏为埃米尔,并派遣军事教官去喀什,此举使“洪福汗国”在伊斯兰教法上获得了合法地位。在这种情况下,英国加大了对阿古柏的援助,维多利亚女王甚至亲笔致信阿古柏,与其修好。1874年2月2日,“英阿条约”签订,除了和“俄阿条约”类似的条款外,还规定双方互派大使。
“华尼托先生,这是您本人的看法还是你们帝国既定的外交政策?”关于浩罕国的生死,郭嵩焘并不关心,但对于洪福汗国,他不能有任何妥协的态度。
“这仅是我个人的建议,如果贵国接受的话,我想我们的外交部门很快就会有所行动的。”
“那恕我直言,你的主意是建立在缺乏常识的基础之上的。”郭嵩焘冷冷的说道:“西域在2000多年前的汉朝就已是中国固有领土了。而所谓的洪福汗国是由境外的流氓阿古柏建立的不合法政权。我们中国从没有承认其合法性,更谈不上跟其谈判了。另外,目前西域的形势已不是任何外来势力所能左右的了。目前天山北麓已被我天朝大军收复,而最迟不过今年,左中堂的大军必将横扫天山南麓彻底解决伪洪福汗国。因此在此忠告阁下,不要为了一个即将消失的所谓朋友而失去另一个真正的朋友。”
李无缺没有想到郭嵩焘的反击如此犀利,当他把最后一个英文单词念出来时,华尼托的脸色也变的阴沉。
“郭公使,你的鲁莽将为你的国家带来灾难。”
“阁下,你的建议也将为你的国家带来灾难。就我所知,英国目前没有跟任何国家签订联盟条约。如果英国贸然为洪福汗国与中国宣战,那么英国也将自动与世界宣战。”郭嵩焘虽然没有西方的职业外交家老练,但这几个月的英伦见闻还是让他对于英国的外交政策有了比较深刻的理解。他知道英国的宣战机制,他很难相信英国政府能说动英国议会批准一场跟自己没有切身利益的战争。

“哼,公使先生,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帝国当然不会为了阿古柏与中国宣战。但你要明白,近300年来,任何与帝国为敌的国家最后都没有好结果。”华尼托开始了**裸的威胁。
“中国从来不主动与人为敌。阁下,我们的会谈就到此为止吧。”郭嵩焘有些低调的说道,他还不想彻底惹怒华尼托。
“愚蠢的家伙,既然拒绝了帝国的友谊,那么就只能成为帝国的敌人了。”华尼托看着郭嵩焘和李无缺的背影冷笑道。
“郭大人,我们要不要立刻离开?”与华尼托的一番交谈让李无缺的心情大坏,他已经对舞会失去了兴趣。
“不,我们不仅不能离开,我们还要笑着面对所有人。因为我们代表的是中国。年青人,把你的心情从你的脸上丢开,从现在开始我们的脸上只能有笑容。”郭嵩焘说完后,整了整衣领,带着笑容昂着头走下了楼梯。
无缺无奈的苦笑一下紧跟在郭嵩焘的身后,心想早知道这样就应该让郭剑威当翻译了,他不是对英国的一切抱有及其美好的观感吗?正好让他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英国绅士。
楼下的舞会早已开始,伯爵正抱着一位贵妇人在优美的旋律下旋转,看的出他是个舞场老手,魁梧的身躯直直的挺立着,只有双腿在不停的变幻着位置,目光含蓄的凝望着怀里的贵妇人,一副享受平静生活的无害绅士模样。其他人也大都成双成对的在大厅里漫舞,纳兰文雄和郭剑威更是一人搂着一个小姐边跳着边说着悄悄话,惹的小姐们不停的抿嘴轻笑。不过最为让李无缺感到忍俊不止的是,程家兄妹居然自娱自乐的在舞场的边缘跳舞,如果那能称之为跳舞的话,在无缺看来两兄妹明显是在转圈,程松竹完全不会跳,不停的踩着妹妹的脚。而诸葛湘江、吕孤山俩人则端着酒杯站在大厅的四周墙壁悬挂的油画前,边品尝着上等的葡萄酒边悄声点评着西洋画的风格。林思源、秋人凤则陪着乔小小坐在一个角落里,三人边聊着天,边看着在舞场上尽情摇摆的人们。
郭嵩焘的目光扫过大厅的众人,直接在一个矮小的身影前停了下来。
“是他?”郭嵩焘有些惊讶。
“怎么了大人?”无缺也发现了郭嵩焘的异状。
“日本公使青木周藏也来了。走,无缺,我们去打声招呼去。”由于都是东亚国家并且中日两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撕破脸皮,所以驻英的中国公使馆和日本公使馆的关系还算不错,郭嵩焘和青木周藏也在几次英国官方举办的宴会上有过几面之缘。但像今天这样同时出现在一个私人舞会上还是第一次。
“大人,我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无缺把郭嵩焘拦在身前低声道。
郭嵩焘有些不太高兴,皱眉道:“无缺,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大人,我觉得这么私下接触日本公使有些不妥,恐落人话柄啊。”无缺意味深长的说道。
无缺在家书中曾提过郭嵩焘,这引起了无忧的极大关注。郭嵩焘这个人无忧当然知道,而且无忧还知道晚清外交史上的最荒唐的一页――郭嵩焘刘锡鸿之争。
《烟台条约》其中一条是派钦差大臣到英国“道歉”,并任驻英公使。派驻驻外大使,今人看来是最正常、平常的一件事,可能认为与《烟台条约》中赔款、通商等项相比,此条不值一提。其实,当年这可是有“天翻地覆”之感的大事。
有外交关系的国家互派大使,这是近代国际交往的惯例和常礼,但中国从来以“天朝上国”自居,从无派大使到“属藩”之说。而近代以来却又屡遭西方列强侵略,一方面感到与“蛮夷之邦”的“洋人”打交道有**份,另一方面又不能不屈从列强的压力和横蛮要求。这种对“洋人”既鄙视又恐惧的心理与坚持传统“礼仪”、中外从不互派大使的观念紧紧纠结一起,更不愿派驻驻外大使。互派大使,意味着承认“天朝上国”的崩溃。所以第二次鸦片战争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中,争论最大、咸丰皇帝和王公大臣最为痛心疾首的一条即外国公使驻京。1858年中英天津谈判时,中方代表曾表示皇帝宁可一战也绝不让步。但在英国代表与其将来北京挤满了外**队、不如现在就痛快答应的武力威胁下,咸丰皇帝最终勉强同意此点,批准了《天津条约》。同意外国公使驻京的消息传来,清廷大员一片怒斥,认为撼动国体,“从来外夷臣服中国”,来华朝贡均不许久留,允许外国公使驻京是“不修臣节”。咸丰皇帝则又强调外国公使驻京是只准暂住,而且“一切跪拜礼节,悉遵中国制度,不得携带眷属”;如果英、法两国以条约为依据一定坚持其公使常驻北京,则他们“必须更易中国衣冠”。同时又要中方谈判代表改订部分条款。英、法侵略者拒绝改订条约之议,决心以武力将其公使“送入”北京。1860年英法联军攻入北京,焚烧圆明园,咸丰皇帝仓皇出逃,不得不接受侵略者的全部要求,外国公使“史无前例”地开始常驻北京。但是,以后的十几年中,中国仍一直没有外派驻外大臣。对此,西方列强一直不满,认为这表明清政府仍以“天朝上国”自居。所以在中英因“马嘉理案”谈判时,英方一直坚持中国要派钦差大臣到英国“道歉”,并任驻英公使。
《烟台条约》规定中国必须派高官出使英国,但派谁出去却是清政府的一大难题。因为当时人们不仅将出洋视为畏途,更将离开“礼仪之邦”到“蛮夷之邦”视为一件奇耻大辱,出洋者将名声扫地,很难找到愿意出洋的高官。同时,出使者又必须懂“洋务”,在清政府的高官中懂洋务者实在太少。
选来选去,清廷最后才决定派在政坛几起几落的郭嵩焘担此重任。
中国对外派驻常驻公使,是中国走向世界的标志,当然,是在屈辱中被迫走向世界。
郭嵩焘被任命为出使大臣的消息传来,当时守旧氛围极浓的湖南士绅更是群情激愤,认为此行大丢湖南人的脸面,要开除他的省籍,甚至扬言要砸郭宅,而李鸿章却对他出洋表示鼓励、支持。为了表示“平衡”,清廷任命了坚决反对洋务运动的顽固派刘锡鸿担任副使。
刘得到清政府中一些大员的支持,暗中监视郭的一举一动,从一开始就不断向清政府打郭嵩焘的“小报告”,列出种种“罪状”。清政府担心内斗会影响外事工作,于1877年4月改派刘锡鸿为驻德公使。刘与郭同为公使,使刘气焰更高,对郭的攻击更加猛烈,甚至达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程度。如有次参观炮台中天气骤变,陪同的一位英国人将自己的大衣披在郭嵩焘身上。刘锡鸿认为“即令冻死,亦不当披”。当巴西国王访英时郭嵩焘应邀参加巴西使馆举行的茶会,当巴西国王入场时,郭嵩焘随大家一同起立。这本是最起码的礼节礼貌,但刘锡鸿却将其说成是大失国体之举,因为“堂堂天朝,何至为小国国主致敬”!中国使馆人员参加英国女王在白金汉宫举行的音乐会时,郭嵩焘曾翻阅音乐单,刘也认为这是效仿洋人所为,大不应该。认为这都是“汉奸”行为。更严重的罪状是说郭嵩焘向英国人诋毁朝政,向英国人妥协等等。由于朝中有人支持,刘更是接连上奏朝廷,发函总署及南北洋大臣,诬陷郭嵩焘。对刘的陷害,郭嵩焘当然备感愤怒,竭力为自己辩诬,退意渐浓,多次上奏要求调回国内。
对郭刘之争,李鸿章当然支持郭嵩焘。1877年11月初,李鸿章致书郭嵩焘,密告朝廷将以李凤苞取代刘锡鸿出任驻德公使,要郭不要称病乞退,同时劝郭千万不要公开与刘决裂,让外人见笑。由于清政府外派大臣事宜渐次开展,一时人才奇缺,于1878年2月底任命郭嵩焘兼任出使法国钦差大臣。然而,刘锡鸿等人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于5月6日列举郭嵩焘十大罪状,洋洋数千言,大到造谣说郭嵩焘总“向英人诋毁时政,谓中国将作印度,或被吞并于英俄”,小到郭嵩焘不用茶水而改用银盘盛糖酪款洋人、想学外语等等全都是罪过。其用心之刻毒、言辞之激烈严峻,超过以往。
到最后1878年8月,清廷下令将郭、刘二人同时调回,本来还拟将郭嵩焘查办治罪,后在李鸿章、曾纪泽等人的反对下才不了了之。而郭回国后则心力交瘁,请假归乡。1879年5月回到故乡长沙时,等待他的却是全城遍贴揭贴,指责他“勾通洋人”。不久,朝廷便诏允其休。就这样,他在一片辱骂声中离开了政治舞台。以后他仍时时深忧国事,常向友人倾谈自己对社会、政治的种种看法,一些开明之士对其学识也盛赞不已,对其不为朝廷所用深为惋惜,但终不再被朝廷起用。
面对如此人才有如此潦倒的下场,无忧自然无法视而不见,他想了一晚,斟酌良久给无缺写了一封回信,在信中他开诚布公的说了自己的担忧,希望无缺在方便的时候劝劝郭嵩焘公使。
“哼,我郭嵩焘身正不怕影斜,能有什么话柄落入他人之口?”郭嵩焘不悦道,他对于无缺反应感到很不解,在他印象中无缺一直是个很质朴的年轻人的样子,怎么也无法跟这种人事倾扎扯上关系。
“大人自然是身正不怕影斜,但是也不能不防备小人陷害啊?譬如刘副公使就对大人的举动颇有微词啊。”无缺继续不动声色的劝道。其实他心中也是没底,不知道无忧信中所指是否属实,不过经他几次到公使馆跟刘锡鸿副公使的接触来看,这个人极度守旧,对于郭嵩焘的一些行为早有不满,而且由于无缺剪了辫子,刘锡鸿对无缺的态度也很恶劣,曾经对林思源等人警告过,如果有人胆敢学李无缺的样子必定严惩不贷。
无缺的话让郭嵩焘心中一凛,他是宦海沉浮多年的人,要不是这次在英国所见所闻太过震撼使他的思想和行为都处于一种迷茫状态,他肯定早就注意到自己的副公使刘锡鸿了。
这个人确实是个小人,郭嵩焘以前虽与刘锡鸿没有太多接触,但临行前李鸿章却隐晦的提过一句,让郭嵩焘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
“无缺,去给拿杯酒。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喝喝。”郭嵩焘最终打消了与青木周藏见面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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