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5之死亡 By上官子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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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我总是很嗜睡,可是今天,不知为何,天微亮的时候我已经醒了,辗转难眠,只得早早起了身。今日,夏承殷就要上前线去了。
听说,这一仗我军胜算很大,可是,战争始终是让人忧心的事,战场上有太多的未知,更何况,敌方的将军是封奕,是易阳不顾一切爱着的那个男人,所以易阳,也会跟着他上前线吗?或许我现在,也只能默默为她祈祷了,不管怎样,她一定要活着,因为,我们还要一起回家。
我推开窗,清晨地第一缕阳光洒了进来,没有午后的温暖,没有傍晚的宁静,掺着清晨的凉风,带着几分清冷。我远远地看到秦绍谦一袭白衣飘飘,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明亮闪耀,一直觉得,从认识他到现在,他都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样单纯,脸上总是挂着笑意,亲切,友善,和他聊天,总能放松自己,找回现代的那种轻松自由的心境。
秦绍谦看到我推开了窗,过来和我打招呼:“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睡不着,你也这么早?”昨夜在夏承殷书房门口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知道秦绍谦今天有任务在身,只是不便明说。
“嗯,今天要去接一批粮草。”
“那你要小心。”如果没有战争,大家开开心心的多好啊,真想回到从前我们玩在一起的日子。
“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我有若梅的平安符在。”他笑盈盈地摸了摸腰间的一个锦囊,脸上满溢着幸福。
“你和若梅……”
“我答应过她,回去之后便会娶她过门的。”
“皇上不是已经给你赐婚了吗?”难道秦绍谦要抗旨娶若梅,那这爱情,可算轰轰烈烈了。
秦绍谦的脸色微微一沉,随即又浮上了笑意:“父亲已答应我,可以先娶一房妾室。”原来,还是妾。
我尴尬地笑了笑,无言以对,可对他们来说,这样的相守,已是最好的结局。
“今日四皇子也要驻守前线了。”
“我知道。”好快啊,战争,一触即发。
“我先走了,到时,就等着我们胜利的好消息吧。你他妈的。”秦绍谦微笑着离去,他那句温柔的“你他妈的。”会是永远的经典的,我不觉笑了笑,突然看到院中一株桃花已有含苞待放的花蕾悬缀枝头,春天,在不知不觉间,终于到了。
我轻轻推开了夏承殷的房门,他已穿上一身赤红的盔甲,暗沉的金属光泽,鲜艳的赤红披风,衬得他前所未有的威武帅气。他那炯炯的双目此刻闪耀着傲视天下的光芒,薄唇轻轻上扬,勾出一道完美霸气的弧线,一种自信,一种张扬,在他脸上展露无疑。可是,这样的夏承殷,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我走到他身前,帮他整了整披风,然后抬眼望他,却是无语,许久,终于说出了三个字,轻的以为只有自己能听见:“不能死。”
他轻笑了一下:“我保证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的,相信我。”只有你活着,我们才可以结束一切,我才可以放心回去,我抬头,勉强自己露出了一个快乐的笑容。
给他整衣襟的时候,突然发现他颈中挂着一个红色的丝线,好奇之下扯出一看,竟是一把小小的钥匙,好眼熟。
夏承殷在我耳边轻语道:“从今以后,只有我才能打开你的心,知道吗?”我下意识地去摸颈中的小锁,我的心,真的要被他锁一辈子吗?
“四皇子,该出发了。”这时,冉渊走了进来,向四皇子行礼,他从不避讳我和夏承殷,我甚至觉得,他是在有意破坏着我和承殷难得的共处。
“我等你回来。”我对夏承殷说了这句话后便离开了,临出门时,冉渊毫无善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没有理会,只是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我不想看到夏承殷的离开,我从来就不喜欢分别。
我住在别院之中,等待着夏承殷早日归来,他告诉过我,以前,他就和夏承聿住在这里,想必,夏承聿和夕黎的爱情,也发生在这里吧,但那却是个悲剧的开始,希望我和夏承殷,不会是那样的悲剧。
可是,原来等待是这样痛苦,只是一天,我已觉得难以忍受,如今还未开战,我已经如此心神不宁,若真的开战,将是怎样的煎熬?
我的手轻触着雕栏木椅,仿佛还能感觉到当年夏承聿和夕黎的甜蜜,可惜,物是人非。
第二天,天微亮时,我便醒了,原来心中记挂着一些人,一些事,真的会寝食难安。也不知为何,今天整个人总是莫名的慌乱,左眼一直在跳,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似的。我躲在房间里做瑜伽,试图用这种方式使自己平静下来,但似乎收效甚微。
傍晚的时候,整个别院突然闹腾了起来,我拦住了一个匆忙而过的侍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她竟告诉我夏承殷回来了。他昨天才去的前线,怎么今天就回来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匆匆赶去前厅,只见那里大门紧闭,所有的侍卫和侍女都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口,乱作一团,连冉渊也蹙眉站在其中。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冉渊,他却只是冷冷看我一眼,什么都没有回答,我心下着急,想要走进前厅,却被两个侍卫拦了下来:“四皇子吩咐,任何人都不能入内。”我心中的不安更浓,夏承殷为何要将自己反锁在前厅之中?
“让她进去吧。”冉渊突然开口,那两个侍卫犹豫了一下,没有再拦我,我疑惑地看了冉渊一眼,推门而入。
夏承殷正呆坐在大堂之中,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一具尸体!尸体被一块纯白的布盖着,我不知道里面躺的是谁,只是心被深深的触动。
夏承殷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眼神黯淡无光,昨日还那样意气分发的他,此刻却毫无生气。我走到了他身边,轻声问他:“怎么了?”
“绍谦……”他看向地上那具尸体,我在那一瞬间被无限的恐惧所笼罩,我回身,慢慢蹲了下来,颤抖着翻开了那块白布,秦绍谦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一般,即使是那样,他的脸上依旧是挂着笑意,那样安详。他的白衣之上,绽放着一片殷红,他的身体冰凉,再没有任何温度,我愣在那里,这就是死亡吗?一种痛苦和恐惧让我窒息,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眼泪一滴滴地落了下来,秦绍谦,这个阳光般的少年,明明昨天他还在开心地告诉我要迎娶若梅的,可是为什么今天,他却是如此冰凉的一具尸体。
我不停地抽泣着,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夏承殷从身后缓缓地抱住了我,让我仿佛抓住了无尽黑暗中的唯一一束光芒。
“第一次见绍谦的时候,我8岁,他7岁,那时,母妃离开我已经四年了,我却始终无法走出那个阴影,是绍谦给我的生活带来了生气。后来,他做了我的陪读,十多年来,他一直在我身边,除了二哥,他便是我最亲近的人,可是为什么连他也要离开我,老天为什么总要把我最亲的人夺走,为什么?”夏承殷的声音虽轻,却是那样的伤痛与不甘,我这才发现,我失去朋友的伤心,远不及他的悲痛,他们十多年的感情,非三言两语便能道清。
“这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战争并未开始,为什么秦绍谦他却已经……
“他昨夜去接运粮草的时候遇到了封家军第一队的埋伏。”在听到封家军第一队这几个字的时候,我的脑中突然一片空白,易阳,不就是第一队的人吗,如果她真的随封奕来到前线,那她是不是也会参加这场战争,她是不是也是袭击秦绍谦的人之一?
“第一队……”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时,我还在开易阳的玩笑,笑她居然还混进了这么奇怪的一个小队去,没想到如今……
“我一定会灭了他们,一个不留。”夏承殷的语气是那样决绝,不留余地,不,他不能那么做,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我不能因为战争失去另一个更重要的朋友,易阳之于我,就如秦绍谦之于他,我决不会允许他伤害易阳。
“不,你不能这么做。”
夏承殷突然放开了我,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什么?”他的声音空洞,眼神是陌生的冷酷。
“求你,不要杀第一队的人,求你。”我不知道如今易阳身在何方,但若真是在第一队之中,我绝不能让她有事,与她,还有三个月之约,我们,要一起回去的。

“他们杀了绍谦,为什么你要他们活着?他们全都该死。”夏承殷的声音开始变得暴戾,让人害怕,但此刻,我不能畏惧,我必须保护易阳,即使这样会让他不解,让他失望。
“不,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就这一次好吗?我知道这场仗你胜券在握,你又何必杀那么多人,沾那么多鲜血呢,怨怨相报何时了,你又何必执著于此?”我仓惶地哭喊着,无法想象战争上那血腥的场面,更无法想象,倒下去的人会是易阳。我会崩溃,我真的承受不来。
“到底是为什么,你有事瞒着我?”夏承殷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他直直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
我一时语塞,我的事,该从何跟他说起,从前的一切,我都无法告诉他,易阳在第一队的事,我更不能告诉他,这一刻,我前所未有的无助,命运,为何开这样的玩笑。眼泪不停地从眼眶里涌出,再也无法克制。“不要……求你。”
夏承殷木然地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这是战争,就算我答应你又如何,到了战场上,任何人的命运都是未知的。”所以,他的命运也是未知?所以,他也可能……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夏承殷走到了门边,背对着我道:“我会即刻派人将绍谦送回都去,时间不多了,你再多看他两眼吧。”
“所以……你会答应吗?”
“这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我苦笑了一下,转而去看秦绍谦,他的笑容,将永远印在我的脑海之中,那个充满着阳光,天真纯朴,曾经被我“大变活人”的秦绍谦,永远不会离开。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像是拽着人生最是珍贵的东西,我小心去看,竟是那个锦囊,那个若梅为他求的平安符,此时的锦囊,沾着他的鲜血,失去了原有的色彩。我深吸了一口气,替他盖上了白布。
“活着。”我的声音极低。他推门的手一滞,只道:“到时,我会等你给我一个解释。”解释吗?解释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解释我最终还是要回去的?他不会愿意知道的。他推门离去,背影孤单,他的身边,不会再有那个与他形影不离的阳光少年。
秦绍谦的尸体,很快被送回焱城去了,我无法想象,若梅若是知道此事,会是怎样的心情,每每想到这里,便忍不住抽泣。
夏承殷曾经答应过我可以在玄阳城中随处走动,但必须有人陪伴,这日,实在憋闷的慌,于是我决定去城中走走,身边,带了服侍我的一个小丫环小米。
玄阳街头,依然热闹,完全不似战争降临前的模样,是因为这里离前线尚远,人人都自信此战必胜吗?
“子昱姑娘,听说明日就要开战了,四皇子要率军打头阵呢。”小米是个极度八卦和多话的人,像从前的我,嘴巴总是不停,和她在一起,会有一种闹腾的感觉,在这种孤寂的时候,我需要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让我不至胡思乱想太多。
“是吗?”明天,战争就要开始了,是明天。
“子昱姑娘,出来半天了,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根本不饿,我已经很久没有饿的感觉了。小米和我走进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饭店。小米要了一个包间,她知道我身份特殊,对我的照顾向来周到。包间在二楼,和旁边的一个包厢共用着一个小小的阳台,阳台上有几株盆栽造型别致,吸引了我的目光,这个世界,很多植物与现代不同,有些即便相同,名称也会不同,在宫里闲来无事时,我常常会研究这些。
在等菜时,我走上了阳台,细细地观察起那些植物来,隔壁房间的门紧闭着,在那里,有一株仿若含羞草的植物吸引了我,我走近,好奇地触碰了一下它,被碰的那片叶子在瞬间便收拢了起来,果然是含羞草,我轻轻地触碰着它每一片叶子,从中找寻着一种莫名的乐趣。
“这次贾将军又打算来那一招?”
“嗯,我看啊,这四皇子的下场会跟二皇子差不多。”这里的房间隔音条件不好,我又离隔壁的房间很近,里面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不觉一震。
“贾将军这招果然是妙计啊,这次青邑国人数如此之少,定会借至涉谷的地形搏命包围我军,若是四皇子打头阵,必会困于其中,这次大批粮草又遭青国所劫,若是相持,后果可想而知,等到青军逼打四皇子之时,贾将军再从外线包围攻打青军,不但大仗得胜,还可借此除掉四皇子,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那到时,这皇位,就肯定是三皇子的了。”
“哈哈,也不枉我们跟随三皇子这么久,这一注没压错啊。”
我心中大惊,他们,竟想致承殷于死地,为何一切,要如此纷繁复杂?不行,我必须去告诉承殷,明天,绝不能让他出征,我立刻站起身,但着急之下,竟碰倒了旁边那盆含羞草,花盆撞地的声音,有些刺耳,那株含羞草的枝叶,在瞬间收拢,里面,传来了叫声:“什么人?”
我迅速逃回自己的房间,拉起小米便向外逃去,而另一边的人已经追了出来。“追上她们。”
小米边跑边问道:“子昱姑娘,怎么回事啊?”我也来不及跟她解释,只是想尽快跑回别院去,好歹找个侍卫什么的带我去见夏承殷。
可是后面的人却紧追不放,而且渐渐从两个增加到了四个、六个,都是高手的模样。玄阳城的地形我本就不熟,再加上我压根就是个路痴,一乱便方寸全无,也听不见小米的叫唤了:“那是个死胡同。”
已经来不及了,我的前方,只剩高墙,回转身,六个高大的男人满脸杀气地向我们逼来。
“我们可是四皇子的人,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小米大声地喊着,我却心想,这回是真死定了,原本还想编个谎言的,至少还有搏一搏的机会,这下好了,全毁了。
那六人,没有停下逼近的脚步,他们的手,纷纷放在腰际的剑柄之上。这一次,真的逃不掉了吗,如果此时,我说自己是夏承毅的人,会不会还有一线生机?
在我还来不及思考周全的时候,一个身穿暗紫色衣服的男人突然从天而降,瞬间便和那六人纠缠起来,来人手上一串黑色的珠子泛着晶莹的光芒,在太阳下显得特别耀眼。
趁着他们打成一团之际,我拉着小米小心地向后逃去,有一个人举剑向我们刺来,还没走近,便面目狰狞地倒了下去,他的背上,一片殷红,杀他的,是那紫衣之人吗?抬眼去看,紫衣人正跟其他几人打斗,出手狠绝,他们动作太快,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是直觉他应该是夏承殷的人。
小米看到倒在地上的人,惊得大叫了一声,我赶紧拉着她离开,这里,肯定还会有更多的鲜血,更多的——死人。
正要逃出胡同之时,突然有一小队侍卫出现在我面前,我不知他们是敌是友,只是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领头的一个人礼貌地向我行了一个礼道:“在下玄阳驻军副将莫启武,特奉四皇子之命保护姑娘”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些印象,夏承殷身边有几个部下,虽不常见,但也算打过照面,这么说来他应该是夏承殷的人无疑了,我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我不敢回头去看,小米更是吓得发抖。那个紫衣人已经瞬间走到了我们前面,他的右手手背,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滴滴落在地上。他对那莫启武说了声:“交给你了。”便迅速离开,他的背影,让我觉得有几分熟悉。
“莫副将,请你带我去见四皇子,我有要事相告。”现在,最紧要的是去见夏承殷。
“子昱姑娘若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自会禀报给四皇子的。”我该完全地信任他吗,还是说,我只是单纯地想去见夏承殷一面,是的,我想见他,我只是想见到他,否则我不会安心。
“求莫副将帮忙,我必须见四皇子。”我的眼神坚定。
莫启武有些犹豫,但在我的坚持之下,他也只得安排将我送往前线。
马车一路飞奔,颠簸的厉害,心中,只想快些见到夏承殷,唯有如此,我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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