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之胜利 By上官子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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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那场仗我们大胜了哦,不过……贾将军殉国了。”
“明天要攻年城和永城了。”
“四皇子今天攻下了年城了!”
“今天攻下永城了,我看啊,照现在的形势,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灭青邑国了,子昱,子昱,你在听我说吗?”
小米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这才回过了神,回到玄阳城已经半个多月了,我只想远离关于战争的一切,静静地等着夏承殷回来,可是小米却每天向我汇报战况,有些事我不想知道都难。
“你怎么都心不在焉的,我还以为你会很关心四皇子呢。”小米显得有些扫兴。
“那,现在是什么状况?”我虽然关心夏承殷,却同样关心着易阳,虽然远离了战争,可我却比身在前线更加煎熬,因为战争的残酷,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
那天,我在莫启武的帮助之下,赶到前线,那时候,夏承殷正和属下在将军营帐中讨论战略部署。前线的气氛比我想象中紧张得多,刚进军营我便感到极度的压抑,不管大家对这场仗的胜利有多大的把握,一种对死亡的恐惧依然存在,那些士兵都有牵挂的妻儿家人,能真正视死如归的,又有几个?
我被安置在了夏承殷的睡帐之中,在莫启武去通知他之后,我很快见到了他,他穿着军中的便服,脸上虽挂着疲惫,却依然亢奋,或许这场仗对他的意义,已不仅仅是胜利与否了,那更是一种复仇和对过去的解脱。
看到他的瞬间,我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不顾一切地扑到了他的怀中,紧紧地抓着他的背,呼吸着他的淡香,感觉着他的存在,只有他的身体,才是那么真实。
“怎么了,想我想得都奔到前线来了?”他在我耳边笑着轻语,可他的玩笑话却让我一阵难过。
我轻轻地放开他,竟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他有些失措地为我擦去泪水,问道:“怎么了,是伤到了吗?我一定不会轻饶那帮家伙。”
我摇了摇头道:“那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在乎的只是你的安危罢了。”突然发现,此时,我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害怕失去他的心情从未如此张皇不堪。他怜惜地把我拥进怀中,轻拍着我的背,我慢慢舒缓了情绪,抬头问道:“你明天,是要打头阵吗?”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启武说你又要事相告,是关于……”
“关于明天的战事的。”他微有些吃惊,我继续说道:“你明天不要打头阵,贾齐想把你陷入青军的包围,延迟来支援你的时间。你……”
他突然笑了,云淡风清的,好似这一切,根本就不关他的事一般。“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只会玩那么点把戏而已,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活着,这是你告诉我的,我不会忘记,更不会让你失望。”他是那么自信与笃定,仿若这次前来是我的自作多情一般。“谢谢,也许我不该苛求那么多解释,只要知道你的真心,就够了。”
可是,我不能永远瞒着他一切,我至少该让他知道,我和他,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我和他,注定是要分离。“只要你回来,我会告诉你一切的。”一段感情,是承受不起太多隐瞒的。
那天晚上,我并没有在军中多作逗留,莫启武连夜将我送回了玄阳,那夜,惨白的月光洒满了大地,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拉开序幕,灿烂的毁灭之后,留下的又是什么?
“四皇子现在留在年城之中进行修整,听说准备继续进攻呢……”小米依旧滔滔不绝地说着,后面的话我却已听不清晰了,最近总是这样,心不在焉,吃饭吃一半,听话听半句,哎,我上官子昱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呢?
“子昱,你又不听我讲话。”
“我只是有点饿了。”我笑笑,饿?其实食不知味已经很久了。
“那我帮你去找点吃的来。”小米总是那样热情,她从不敢怠慢我。从她的话语之间,我看得出她对夏承殷的崇敬,对皇宫的向往,她或许在指望着我能带她回宫吧,可是那个看似华丽耀眼的地方,埋葬着多少的悲剧,并不是她所能想象的,我不过看到了其中一个角尚且害怕至此,更何况她一个天真的小女孩?
突然有了些困意,我便合衣上了床,从前,是多么渴望这种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的日子,可真正拥有的时候,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快乐,人生总是这样,充满了讽刺,等待出征人的心情,我现在总算是完全理解了。
门被推开了,我以为是小米,只道:“你放桌上就好了,我现在想睡一会儿。”
门又被关上了,迷迷糊糊之中,我感到有人靠近了,熟悉的味道,淡淡的香气,是梦吗?是梦吧,他现在应该在百里之外的青邑国呢。我自嘲地笑笑,也好,这至少该是个美梦。
突然,我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了我的面颊,那真实的触感,让我在瞬间惊醒,回头看,夏承殷竟坐在床边,我不可思议地坐了起来,这不是梦,这竟然不是梦,我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切切实实地感到了他的存在,可我依然不敢相信,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他的脸因我的揉捏而变形,却是那样的可爱。
“真的是你?”
“难道还有假吗?”
“你怎么会……会在这里?”
“太想你了,所以偷跑来看看你。”他微笑着,目光极尽疲惫,却依然荡漾着一种幸福。而此刻的我,心中也满满地溢着幸福。
“你瘦了。”我摸着他的脸,颇有些心疼。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给了我一个深长缠绵的吻,他慢慢将我放在了床上,我略有些紧张,虽不是第一次,但失措依然难免,他看我紧张的表情,只是微笑着,那样的笑,我已经许久未见了。
他在我身边躺了下来,伸手环住了我,轻声道:“我只想搂着你,睡会儿。”他太累了。“我没有伤一个第一队的人,下了令让他们捉活的。”他像是在呓语,可一字一句又是那样清晰:“你说的,我一定会做到,即使你永远不会给我理由。”这么说来,易阳应该不会有事吧,可想再问些情况的时候,他却已经睡着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那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住了深邃的眼,嘴角的曲线是微微上扬的,他的呼吸缓慢而沉稳,我往他怀里挪了挪,一切,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在小小家的那个夜晚,那时,总告诉自己不要爱他,却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已放不开他,我笑了笑,贴近了他的胸膛,听到他平稳的心跳声,我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这一刻,便是我的永恒。我会告诉他理由的,有一天,一定会的。
渐渐的,我也睡着了,那一觉,我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突然,有人来敲门。“四皇子,圣旨来了。”是冉渊的声音,圣旨怎么会下到这里,难道夏承殷回来,根本就不是“偷跑”的?
夏承殷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在我额上一吻:“吵醒你了?再睡会儿吧,我有些事要去处理。”
“你并不是偷跑出来的吧?”
他笑了笑,伸手在我鼻上轻轻挂了一下,道:“是父皇下旨让我暂回玄阳的,不告诉你,是想给你个惊喜。”
原来并非真为了我,如果没有圣旨,他最惦记的,恐怕是如何一路攻向青邑国国都吧。还是掂不清,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我总想自己爱的男人把我放在第一位,却忘了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这样的话。他心中的第一位,应该是天下吧,其实看清了也好,以后不必再去纠缠,走也会走得潇洒。
只是不知道,这道圣旨的内容,会是什么?
夜渐深了,夏承殷没有再来过,小米说,皇上下了圣旨让承殷立刻回都;小米说,他仍在书房之中与冉渊商议要事;小米说,他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过;小米说……从别人口中,才能知道他的一切,这一刻,我颇有点悲哀。
我让小米准备了些吃的,打算亲自给夏承殷送过去,走到书房门口,却隐约听到他好像在跟冉渊争论些什么。

“这个时候,青邑唾手可得,我以为父皇让我回玄阳,不过是有新的部署安排,没想到他竟是要我回都,我绝不能这样就离开。”他是个太过执著的人,放不开,伤的不过是自己。
“四皇子请三思,现在三皇子在都中势力渐大,这次又以贪污之罪倒了伍闻笛,废了我们的一大支柱,朝中不少大臣已开始投向他那一边了,对我们实在不利啊。”
“我就不信我打下了天下,朝中还会有人不服我。”
“四皇子,恐怕我们等不到那时候了,如墨的事,已经是个很好的教训了,我们绝不能离宫太久。”当冉渊提到如墨的时候,我本有些飘散的思绪被猛的一惊,这皇位之争,和如墨又有什么关系,她不只是为了报仇而已吗?
“他若再敢伤害父皇,我绝不饶他。”夏承殷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是夏承毅吗,难道如墨下药和他也有关系?怎么会这样,我的头脑一片混乱,手也不觉颤抖,托盘中的碗因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我小心地将它们托稳。
这时,门开了,冉渊的表情由紧张转为无奈,他向夏承殷告退后便离开了,我却端着盘子,不知所措。
“怎么还傻站着,快进来啊。”夏承殷的语气轻松,可是房间里那种紧张的气氛却还在弥漫。
“我听小米说,皇上下旨让你回都,你要回去吗?”
“也许吧。”他的眼神闪烁,是挣扎,亦是无奈。“刚刚,你听到了什么?”他略带些警惕地问我。
“没听到什么啊,我刚来就被你们发现了,冉渊的耳朵就跟野兔似的,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更何况我一个大活人。”不想让他知道我听到的,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胡思乱想,这样的时候,一切越简单越好吧。“对了,你刚刚说下令抓了第一队的人,我能不能去看看?”我小心翼翼地问着,若易阳成了俘虏,我一定要想办法把她救出来。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你,是要找人?”
我点了点头,心里掂量着,现在,是给他个解释的好时机吗?
“这就是你央求我不要伤害他们的原因?”他的眼神暗暗的,让我有些惊慌。
“你别误会,我有一个朋友,是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不过不小心去了青国,又不小心加入了第一队,还女扮男装成了队长,我只想确保她的安全。”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向他坦白全部,其实就算坦白了,他也未必会信吧。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虽是疑惑,却没有再问什么,只叫了莫启武进来,让他去查俘虏之中有无易阳。过了没多久,莫启武回来报告说虽证实了第一队队长的确是易阳,但并未将其抓获。听到这个消息,我也不知是喜是悲,因为我无法确定她是生是死。
“子昱,从今往后,我会给你全部的信任,我希望,你也能给我同样的信任,好吗?”他的目光真诚,让我不敢直视,我点了点头,可是,我真的能对他完全的信任吗?
第二天,我们便启程回都了,小米央求我带上她,本想拒绝,却实在受不了她的声泪俱下,既然是她的选择,前途是艰险抑或荣耀,都该由她自己承受了。
夏承殷回都那天,场面空前热烈,全城的百姓夹道欢迎,遍地的鲜花,兴奋的欢呼,他穿着一身赤红的盔甲,在阳光下闪耀出别样的光芒,衬得他更加的意气风发。他脸上挂着无比荣耀的笑容,那一刻,一定是他盼望已久的吧,我远远望着他,然后转道赶回宫去,我和他,无法同路。
回到宫,一切如常,养心殿的人,依旧当我从未离开,我也只是自嘲自己已经变成了皇宫里第一自由人了。
我第一时间去看了若梅,若菊告诉我,这些天来,若梅的精神一直很不正常,从知道秦绍谦死之后,她自杀过两次,都被及时救了下来,如今,她们每天轮流看着若梅,生怕她再做傻事。
见到若梅的时候,她憔悴不堪,一双原本明亮水灵的大眼睛,如今却是空洞干涩,瘦峭的脸颊,苍白的嘴唇,这就是所谓生不如死吧。
这天,若桃一直坐在若梅的床边,她看上去也很憔悴,许是守了若梅一夜了吧,她看到我,没说什么便离开了房间,轻轻为我关上了房门,她,仿佛也变了,可我无意去关心她,眼前的若梅,才是最让我担心的。
“若梅。”我唤了她一声,她没有理我,她的额上有一个深深的红印,那是她第二次企图撞死在秦绍谦的墓前留下的疤痕。我轻轻抚着她的伤口,眼泪在瞬间串成了线。
“若梅,绍谦他已经死了,可你还活着,你不能这样你明白吗?绍谦若在天有灵,看了会难过的。”
她终于有了些反应,慢慢看向我。“绍谦他死了,他死了,他说回来要娶我的,他说要回来娶我的。”她喃喃地说着,那样难过,却掉不下一滴眼泪,她的眼泪,早已哭尽。
“若梅,你振作一点,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爱一个人吗,就是即使他死了,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活得幸福,连同他那份一起,你明白吗?绍谦虽然死了,可他还在你心里啊,他依旧在看着你啊,若他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会心痛的,你怎么能忍心让他心痛呢?”我抓着她的肩膀,试图让她清醒,我知道这样的说辞,在这样的年代并不一定受用,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若梅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只有你好好地活着,绍谦在天之灵才会幸福,才会快乐啊,因为他是那样爱你。”
若梅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我从怀中掏出了那个她送给秦绍谦的平安符,那个沾着绍谦献血的平安符,她缓缓接了过去,干涸的眼中,重又泛上了泪光。
“他致死都紧握着这个平安符,可见他是多么的爱你,你又怎能让他走得也不安心?快点好起来吧,他在看着你呢。”能劝的,只有那么多了,能不能重新振作,也只能看若梅自己了,我已失去了一个朋友,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
回去的时候,和公公让我去皇上跟前伺候着,皇上似乎瘦了些,鬓边的白发也多了,不过精神倒还不错。我刚进御书房,和公公便退了出去,关上了门,诺大一个书房里,只剩下了我和皇上,我颇有些惶恐,毕竟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不知他的性情是否又有变化。
“这一趟,辛苦吗?”
“还好。”皇上其实一切了然于胸,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值得吗?”这倒是个有点难度的问题了。
我只是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皇上意味深长地一笑:“值得就好,朕想问问你,当初你说一定会回去,你真舍得下承殷吗?”
我一惊,抬头看向皇上那深不见底的眼睛,他竟那样**裸地将我一直回避的问题抛给了我,不留余地的。“不舍也要舍,我必须做出一个决定,那里有我的家,我的父母,我生活的一切,我,不属于这里。”我想,我可以很绝情的,可以的……
“嗯,朕知道了,既然这样,有时间就多陪陪承殷吧,他……也不容易。你一路奔波的,应该也累了,这两天就好好休息吧。”
一直想不通,皇上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高手就是高手啊,深不可测。这几日,养心殿里有一种异样的平静,然而每个人,似乎又很匆忙,许多生面孔进进出出,皇上仿佛在筹划一部大片,只等时机一到,便将震撼登场。
那天,皇上说我该休息够了,让我去伺候。原本以为一切如常,却在走进御书房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异样,今日,门口的守卫特别多,今日,皇上的表情特别凝重,今日,一切,都不同。
皇后、清妃、大皇子、夏承毅、夏承殷、夏承康陆续地出现在御书房中,我看着笃定的夏承殷,心开始狂跳,我明白,最终的剧目终于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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