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战龙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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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山向台下残光剑门门主道:“老史,上来和我过两招,你徒弟好本事,看的我手痒不已,快快让我领教你们的千华剑法。”残光剑门门主史龙啸见到弟子如此给自己争脸,心里早就乐不可支,爽快上台,其实他当然有意竞逐这“武林盟主”之位,千华剑法配上赤霄宝剑,只要想想便是快意啊,提起承影剑便摆开架势道:“李宗主,老史我知道你厉害,便不学我那无知徒儿弃剑了。你也无需让我,今日你我便好好大战一场。”
归元气宗练得是内家功夫,内力修为比其他门派精深许多,练一年便有别人两年之功,李泽山五十来岁,练了四十多年,要说修为,绝对有资质平凡之辈苦练九十年的本事。他们气宗的弟子所用兵刃五花八门,他却是一套空手功夫,全因他觉得只有长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才最是听话。两人在台上战了五六百招,史龙啸得了兵器与招式之利,初时占尽上风,可是三百招一过,便逐渐力不从心,皆因千华剑法对内力要求太大,再到了后来终于抵不过李泽山内力精深绵长,败下阵来,这残光剑门此时便算与“武林盟主”无缘了。
其实本来昆仑派便有领袖群伦之心,天玄子对“武林盟主”一位志在必得,对他来说只有各派掌门方是对手,若说构成威胁,便只有那百里长风。不过好在天玄子毕竟是正道中人,心胸也算广阔,若真有其他贤能得了“武林盟主”之位,他也不会太过介怀。
正当全场人都觉得到了各派掌门相争的阶段,并为两大高手适才的战斗叹为观止时,那个蒙着披风的少年却抚了抚狼头,说道:“血鬃乖,别乱动。”然后上了台去,场下诸人皆以为那少年不知天高地厚,蛇游却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杀意。李泽山道:“这位少侠,在场的都是名门正派,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何必用披风蒙着身体面目,还请以真面目示人吧。”那少年闻言,随手一扯,披风已被丢到一边,露出一头披散着的红发,那红发如狼毫一般,甚是劲朗,一身棕色丝绸劲装之下,身形十分魁梧有力。不是龙战野又是何人。
再说当年龙贤义收了龙战野为义子,将他培养成杀人工具,为他打造了虬刃之后,那种小黑屋里的训练再也无法满足龙战野的需求,便让龙战野走入江湖,并暗里派人监视,防止龙战野因接触的人多了而背叛自己,可是派出的人被龙战野发现后,竟然被他一个不留的杀了个干净,龙贤义顿时也有点没了办法。龙战野走入江湖,一头红色头发让很多人看不顺眼,议论纷纷,他虽然不善言辞,仍然知道对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从小到大除了义父之外,并没有人敢对自己不恭不敬,自然发了火性,不少年青侠客便因此和他交上了手。在龙贤义灌输的概念里,与人相争,只有两种情况:自己杀死敌人和被敌人杀死。因此本来只是一时意气之争的事情,统统变成了血光祸事。他后来虽然见过一些人争斗之后两者都没有损伤的情况,却依旧对义父所说的话坚信不疑。后来闯下的祸越来越大,开始被江湖中人追杀,逐渐遇上好手,可是经过和这些高手一对一的实战,龙战野杀人伎俩越来越纯熟,是而遇到好手也并不畏惧,反而淬炼出更加出类拔萃的杀人能力,同时成了江湖一害。
龙战野在外之时龙贤义心情极为不好,他只道这龙战野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可惜自己右手已废,并没把握能够在自己毫发无伤的情况下把龙战野带回来,只能寄望于龙战野顾念养育之恩,回到自己身边了。而自己那个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儿子龙霄,却是够不争气的,自从学会了寻常的运剑方法,便只是每天花一两个时辰去修炼内功,除此之外再不动武学之道,最为可恨的是,近来龙霄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居然跑出去和一个平民女孩玩到了一起,甚至已经发展到了暗生情愫的地步,龙贤义是过来人,自然看得出儿子的状态,心道:“姑且不论霄儿是否专心练武,成就如何,也不去说他年纪轻轻,是否该去谈情说爱,单只是那女孩子出身,便不该和霄儿这龙家少爷的身份放在一起去说……哎…霄儿,你究竟是不是我的霄儿啊…”
一次,龙霄又跑出去约会,龙贤义暗暗跟踪,也想悄悄那平民女孩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因为他也知道龙霄性情,龙霄虽然不好好练武,但找来的借口也能让人看出他眼高于顶,心高气傲,若是寻常女子如何能够引起他的注目。见到那女孩时,龙贤义不由暗暗吃惊,这女孩虽然只有十来岁模样,眉宇之间也颇有灵气,细长眉毛,丹凤眼,皮肤白净,瓜子脸型却不显得削瘦,两腮丰润,透着微微淡红,极是好看,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只怕这孩子若早生个二十来年,自己定会据为己有。顿时气也消了不少,道这龙霄是好眼光,甚至连龙霄与自己的血源也不那么怀疑了。看那女孩子的装束,也并不是平凡人家买得起的布料,纵然是平民孩子,家中也该有些财富,虽不能于自家门当户对,将来让龙霄纳作妾室倒也没有什么不可。听两个孩子交谈,龙霄将那女孩称作“紫翼”,这紫是帝王之色,觉得女孩的名字决不是泛泛人家敢于去取的。那时候人的生活条件不好,父母常常担心自己孩子福薄命浅早早夭折,便都给孩子起些下贱的小名,想什么“狗儿”之类的,想让苍天眷怜,待孩子长大再改成新的名字,甚至有的长大也不改名字,像“张二狗”就是这个情况,只有富贵人家,才敢起些好名字给孩子。而“紫翼”这个名字对于寻常女孩来说实在是太过重了,可见其家只怕来头不会太小。听到后来,龙贤义发现自己这平日里伶俐强辩的霄儿在紫翼面前也是大吃其亏,小小丫头牙尖嘴利,还真叫人招架不住。
晚上龙霄回家,龙贤义心情大好,居然给儿子讲了不少如何讨女孩子欢心的办法,龙霄被父亲的态度转变吓了一跳,但是家中很少有这样的温情,龙霄便惬意的听着父亲的话,暗暗享受。两人讲的正开心,却见一个下人慌慌忙忙的在外面禀报:“老爷,老爷,战野少爷回来了。”龙贤义正觉得下人吵闹的心烦,忽然意识到龙战野回来了,立时起身道:“霄儿,你义兄回来了,咱们改日再谈,先去迎接你义兄。”这一天对龙贤义来说,是喜事不断,不断看到龙霄结识的女孩出众,更有龙战野失而复得这样的快意之事。
到了大厅,龙贤义确是一惊。龙战野虽然回来了,却还带了一条不大不小的野狼。龙霄毕竟是个孩子,幼时身陷狼**虽记得不清了,却还是有些阴影,见了野狼不禁害怕,龙贤义见龙霄模样,不禁又凉了心:“龙战野能带只野狼回来,龙霄却如此害怕,哎,如此犬子焉是我龙贤义这虎父所出。”龙战野道:“见过义父,战野回来了。”龙贤义道:“回来就好,义父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义父问你,为什么要把义父派出去保护你的人杀掉?”龙战野道:“那些人埋伏在暗处,孩儿以为他们是敌人…而且…孩儿不需要人保护。”龙贤义听了,才知道自己担心龙战野背叛二派人监视只是多此一举,对于龙战野的回答,他也非常满意,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工具,只会取人性命,却效忠自己的工具。龙贤义问道:“这野狼是怎么回事。”龙战野道:“哼,那些江湖中人好没道理……”原来他在外面闯下祸来,自己却不知道,后来引起了江湖中人的大肆追杀,虽然以他的为人,在和人战斗时除了杀人就只有被杀,实在打不过时,却还有求生本能知道逃跑,后来他被人迫下断崖,在断崖上生出的树木间腾跃,最终还是无物可攀,掉了下去。断崖上面一众武林众人看了,寻路下山,要赶尽杀绝,而龙战野在攀跃之间离地面越来越近,总算最后没有摔死,却受了些筋骨之伤。落地不久,有些野狼嗅到血腥气味,将他围了起来,龙战野见了野狼,却感到十分亲切,他本是狼孩,能作狼啸,便和野狼交谈起来,野狼们初时问道人类血味,原是出来猎食,可龙战野过去被狼收养,身上早就沾染了浸到骨子里的狼气,野狼见他能为狼语,自然将他视作长得不太相同的同类,将他带回洞**。人们皆以为狼性本贪,是因为狼总是把吃不完的猎物带回洞里,却不知道,狼是为了将猎物分给子女和同伴,到了狼洞,一只狼便叼来半只鹿尸,龙战野在龙府吃到生食的机会很少,见了死鹿,心下欢喜,大快朵颐起来。吃饱后听到外面有人声叫嚷,便告诉群狼自己正有危险,像群狼求助,群狼自然帮忙,只有洞里一只受了伤的小狼没有帮上手。在群狼和龙战野的埋伏下,那些追下山来的人,一个个糟了毒手,龙战野虽行动不便,身手却依然强悍,可是群狼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死伤不少,这场丛林里的游击战持续了近十天之久,直到那些人统统死尽,这群狼除了洞里没有出来的那头,也只剩下两头重伤的。过了两三天,那两头重伤的狼终究是死了。龙战野便在洞里和唯一活下来的小狼靠吃人尸体维生养伤,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直到龙战野伤好,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那小狼也长了不少,龙战野这才带着小狼回到了龙府。

龙贤义听到这里差点吐了出来,吃人!这孩子居然吃人!他想道:“看来当年他并非是救龙霄,只怕我再晚到片刻他已将龙霄吃了。罢了,管他吃不吃人也好,如今他已对我忠心不二,他越是凶狠,对我越有利。哼,这些狼当年吃我霄儿,如今让它们同类为我效力,倒也是应该的。”其实这些年,龙贤义的脑子已经相当混乱,他一会把龙霄当作自己的亲儿,一会又觉得霄儿早已在当年葬身狼腹,他抚养龙霄不过是为了那个万一,其中也有不少是培养另一件工具的情绪。可怜龙霄虽然生活在一个本来应该十分幸福开心的家庭里,却只因为幼年时的一次大难不死,整日过着没有亲情又好像还有点亲情的生活,极是受罪,说来他当年若真的被狼吃了,可能也比现今的情况好些。
龙贤义道:“战野,你做的很好,以后仍要再接再厉,好好为义父效力,莫要辜负了义父这些年来在你身上所抛出的心血。”龙战野道:“是,义父!”其后,龙贤义吩咐龙战野出去休息,并吩咐下人给野狼盖了狼舍。
其后四年,龙战野继续出门历练,龙霄长到了十五岁,和紫翼之间的感情日渐深厚,两人几乎如胶似漆。龙霄遗传了龙贤义血统,长得很是潇洒漂亮,朝中王丞相的女儿看上了龙霄,王丞相便要于龙贤义结为亲家,龙贤义此时还未升任长史,当然一口允可。
龙霄知道后自然极力反对,无奈父命难违,只得去和紫翼商量,对紫翼说道:“紫翼,我父亲给我订了亲,我…”紫翼道:“推掉不就成了,我父亲也给我选了人家,我就是不听,他还能把我怎样,你个大男人还能被这点事情难倒?”龙霄黯然道:“事情并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我出身官宦之家,终身大事很难自己做主,这次对方乃是当朝丞相,这门亲事犹如圣旨一般无可抗衡,哪里是我说推便能推掉的。”紫翼装作不在意道:“那你便娶了那丞相的女儿当老婆,和她过一辈子不就好了,干嘛还来找我?”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嘴上便发起了怨气,龙霄一听急了,道:“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怎么能同别人过一辈子。”紫翼看他急了,知道他着紧自己,心里舒服些,道:“那你道如何?”龙霄怯生生道:“我爹说,男人可以纳妾,将来我娶了她做正室,依旧可以娶你,我只喜欢你,以后也只和你在一起,把那女子弃置一边便是。”他虽不知道这“妾”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却也知道并不怎么好,生怕紫翼生气,紫翼却耐下性子听他说完,虽然看他样子诚恳,心下也很是感动,可是要自己当妾,她却完全接受不了,道:“霄哥啊霄哥,你可知道,那个‘妾’字是怎么写的?‘妾’字乃是上面一个‘立’下面一个‘女’,就是说在家里,只不过是个只能站在一旁伺候的女人,你忍心让我受那委屈么。你道我紫翼是什么人?我虽不是生在官宦人家,可我父亲在武林之上也算一代豪强,受万人瞩目,哪点配不上你,想不到你一个男人竟是如此懦弱,让自己所爱之人受如此委屈。是我看错了你……”说着眼泪已经潸然而落。龙霄嘴里诺诺道:“懦弱…懦弱…”紫翼怒喝道:“大不了我俩一同抛却家事,便没那烦心琐事,漂泊江湖,厮守一生,你怕了怎的?”龙霄惊道:“不成,不成,你要我同你私奔,若早说几年,自然可以,可是如今我若跑了,王丞相怪罪下来,我父亲如何担当的起。”紫翼道他说的有理,却依旧难过不已,突然灵光一闪道:“那王丞相的女儿死了不就没事了,我叫我爹派人杀了她去。”龙霄道:“那怎么成,她又没有错,何故为了我们的私欲便要叫她去死?”紫翼怒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是铁了心要我作妾怎的。不是她的错,那便是我的错了?还是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管去娶那没错的女子吧,我这有错的人,由我自生自灭,他日我也寻个门当户对的夫君,了此一生便了。”说罢转身便走,龙霄忙去拉她,道:“紫翼,不要走!”紫翼回身道:“你改变主意了,同我走?”龙霄沉默着摇摇低下的头,紫翼愤然道:“今后你是你,我是我,你我此生最好不要再见,如有来生,你做了平民,我便去做官府人家的小姐,要你永世高攀不上,哼!”说罢甩开龙霄,提气纵身走了。
龙霄回到家中,神色黯然,看到墙上挂的那把四尺多将近五尺的无名长剑,取了下来,呼呼的舞了起来,龙贤义恰巧碰上,却吃了一惊,道:“平日里这孩子只学了些基本剑术,怎么此刻舞起来,虽然还是那些招数却精妙了许多,还有一股悲伤的萧杀情怀。”龙贤义道:“霄儿,你哪里学的这剑法?”龙霄哼了一声,不理父亲,龙贤义看了不由生气,但也耐下性子道:“霄儿,别舞了,歇一歇,告诉爹,发生了什么。”这一句“告诉爹”却触到了龙霄心里最软的地方,龙霄停下手来,落了眼泪道:“走了,紫翼走了,她说再也不要见我,不但今生不见,就是到了来世也不愿和我一起。”龙贤义本是想听他哪里学的剑法,却听到这样一句话,再想起刚才龙霄的剑术,不过是基本剑法的拼接,心中骇然:“我只道这孩子说不学其他武功,是偷懒的借口,谁知竟真让他自己创出招来,是我误会了他。龙贤义有子如此,实在不该再有遗憾了。”对龙霄道:“霄儿,爹爹对不起你…他日成了亲……”龙霄冷笑道:“我心已死,成什么亲,那该死的女人,拆散了我和紫翼,我要她死!”龙贤义心中一惊:“平日里生性怯懦善良的霄儿怎么变了个人一般,那紫翼当真如此重要?”龙霄不等父亲回话便道:“这把剑我要了,今后勤练武功,我此一生,只为爹爹而活,为爹除去一切绊脚石头,今生还尽爹爹恩情,还请爹爹来世饶我一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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