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争胜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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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游被紫垣以“忘剑”斥退,心底凉了不少,尽管他不知道这忘剑的精妙到底有几何,只是单凭先前紫垣提指一弹的破招与忘剑一指的破招,蛇游面对紫垣,已经没有了信心。
紫垣并不追击,依旧站在那里,一副完全不把蛇游看在眼中的样子。正道的武林盟主面对这紫微盟主时,竟是如此的无力。
可是为了和紫翼在一起,就是打不过也要打到底,蛇游提起双剑再上,双剑各走灵蛇之势,先后攻到,一劲未老,另一劲已经补上,环环相扣,往复不绝。紫垣捻指弹挑,不断荡开蛇游剑势,嘲讽道:“我早听说,武林盟主是蛇养出来的,如今看来,学蛇还真学的有模有样,倒是不枉群蛇一番养育了。”
蛇游并不说话,只是更加密集了攻势,他心中现在只有半步距离,只要紫垣能被迫退半步,就是他的胜利,想着想着剑上劲力不断加强。可是紫垣始终气定神闲,只是挥舞着剑指,斥开来剑,蛇游这发狂般的攻势在他看来,连忘剑也不配去承受。
蛇游却暗暗聚力,只待紫垣习惯了这绵密攻势后,便要猛然发难,打紫垣个猝不及防,不信紫垣不退这半步。
紫垣道:“你这剑势压不下我,你不烦,我也要烦了。”蛇游并不理他,依旧持续着双剑环环相扣的攻势。
连续打了三四百下之后,蛇游暗中聚起的力量已经差不多了,紫垣也逐渐显得漫不经心起来。蛇游猛然出手破虹剑挥出尾鞭开山,向紫垣袭来,紫垣笑道:“战术正确,却用错了对象。”是的,再怎么正确的战术,只要被对手洞悉,那就毫无作用,紫帝神王是何许人也,其会看不穿蛇游的意图。说话间已经变指为掌,一招忘刀使出,比起忘剑,少了刚猛霸道,多了无限灵巧。
破虹剑上的猛力在这无限灵巧的忘刀中被一丝丝的卸掉,而那速度却是极快的,到了到了紫垣颈边一尺时,已经在没寸进之力。可是紧接着,赤霄剑也是一招尾鞭开山轰在了破虹之上,破虹得了新生之力,继续攻过,赤霄剑失却一半力量,改了方向继续扫来,非要紫垣闪避不可。
紫垣却微微一笑,依旧是那招忘刀,只是以更加灵活广泛的应对来拆卸招力,卸得四五分之后,闪电般的分别在两把剑的剑脊上一打,蛇游的攻势已经溃不成军。此时紫垣已经再次捻好剑指,一指忘剑向蛇游面门刺来。
蛇游连忙疾退,却终究慢了半分,被紫垣指劲隔空刺到鼻梁上,就这半分劲力仍然让他鼻孔中流出血来。
紫垣问道:“蛇游,还要打么?”蛇游用手腕将鼻血一擦,大口喘着气道:“打!就是打死我也要打!”紫垣却道:“刚才我已留手了,不然你已经被我指劲开颅破脑,劝你别在我面前太硬撑。”
“撑不住也要撑!”蛇游吼着,一剑獠牙穿凿攻去,剑还未到又是一记尾鞭开山扫到了前剑护手上,加强尽力,紫垣叹口气,心道:“撑不住也要撑,当年的我为了能和琪儿在一起,何尝不是如此。而今何苦如此为难小辈…可是,我凭什么就要……”
思忖间蛇游的赤霄剑已经送到了眼前,紫垣探指夹住赤霄,脚下动了,看是撤开步子,却顺势一甩,甩到身后时,松开双指,补上一掌击在蛇游腰际。蛇游就直直的飞了出去。紫垣不是被逼退,而是告诉蛇游,游戏结束了!
紧接着紫垣纵到紫翼身前,一把将紫翼揽起,展开轻功就走,临走朗声道:“蛇游,今日之你功力并不在我之下,可惜你不懂争胜之心,若你能受我这一掌不死,他日懂了争胜之心,再来紫微盟总坛找我!”
螣蚀展翅去追,可是紫垣的轻功那里是会飞就能赶得上的,眼巴巴的看着紫垣和紫翼的身影远去,却没半点办法。
螣蚀回来时,见龙战野和孙少泽扶着已经昏过去的蛇游,蛇游口中吐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胸前大片的衣襟。而山寨里的盗匪和万里刀帮的残余弟子早已纷纷倒在地上,便问龙战野:“你将他们都杀了?”龙战野道:“不是我,是他们自己昏过去了。”原来刚才紫垣来时已经将所有人镇住,这些人大气不敢出的站在那里看着紫垣的一举一动。蛇游的本事他们也是见识了的,蛇游在紫垣面前连番挫败,更让他们再不敢有半点异动,直到紫垣离去,他们才知道大难已过,松下气来,纷纷瘫软无力,昏死过去。
龙战野等人将蛇游带到客站,螣蚀为蛇游检查了身上的伤,发现紫垣那一掌打上去时似乎只运了三分力的样子,可是完全没有经过蛇游护体气劲的消卸般,完全就是横冲直撞,蛇游受伤之深,不可想象。螣蚀不由道:“江湖上说的那句‘紫帝神王,人魔共拜’果然不是随口说说的,出谷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人。”说着拜托龙战野出去抓药,他就要给蛇游进行治疗了。
孙少泽则依螣蚀吩咐去烧了热水,拿来毛巾。待龙战野回来,三人忙了四个多时辰才保住蛇游性命。螣蚀在蛇游房里时刻照看蛇游的伤势状况,生怕再有反复,叫龙战野和孙少泽去各自休息了。
龙战野到了房里,想起之前紫垣的一举一动,心中佩服起蛇游来,换了是他,绝不敢与紫垣如此动手。
而孙少泽回到自己的客房后,心中悲戚之感油然而生,放声悲泣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一日之内,六个兄弟只剩他一个,叫他如何有泪不轻弹?
五位兄长从小便照顾自己,他们一起练箭,一起戏耍,一起与官府对抗,一起落草为寇,一起打家劫舍,形影从不相离。从来都以为是生要一起生,死要一起死的六个亲兄弟,而今忽然死了五个。就在五位兄长阵亡的时候,他依然知道哥哥们都是护在自己前面的。六张弓,五张折,再完整的一张弓又如何去摆那征杀箭阵。自己活的再好,那五位兄长的喜怒哀乐又如何代替。张天玉已死,他能找谁报仇?能做的,难道只有好好活下去,不要枉费了五位兄长一番相护?
数日后蛇游醒来,孙少泽拜别了蛇游,独自纵马去了云南的蛮夷之地。告别中原,告别这伤心之地,到一个让他自己都能忘掉自己的地方去渡过余生,娶妻生子,延续香火。常煮一壶浊酒,五杯洒地,一杯独饮,花开叶落无心看,古道西风不相关。
蛇游醒来后,惊然发现紫翼已经不在身边,耳旁还隐隐存着紫垣的余音,“争胜之心”、“紫微盟”。蛇游不解难道自己还不够争胜么,为了紫翼,打不过也要打,撑不住也要撑,难道还不够争胜么,什么争胜之心,这不是胡扯么。可是紫翼被紫垣带走,他又怎么敢不仔细去想紫垣留下的话。
话说紫垣带着紫翼回到紫微盟,三大家主拜道:“恭迎盟主出关,恭迎少主归来。”紫垣虽然装死很久,可是关于紫翼声称自己闭关的事情也是知道的,便道:“免礼,我闭关这几年,辛苦三位老兄了。”尽管他已经身为紫微盟主多年,三大家主都早已臣服旗下,可是在三位家主面前,他从不摆半点架子。
紫垣就是紫垣,不管什么时候,身份如何,他都是紫垣,四大家主比自己年长,又在自己出道时多有扶持,那么就是自己的前辈、老兄,即便如今是自己的手下,他依旧如此称呼。所以,紫垣永远不会忘了自己是谁,永远不会妄自尊大,永远都不会迷失,就算有朝一日,紫垣称帝为王,端木云,百里长风,钟离昆,皇甫莫言四人,依旧是他的老兄。

不论紫垣如何自处,端木云三人还是恪守着尊卑之序的,即使是皇甫莫言,在面对紫垣的时候,同样以下属身份自居。紫垣吩咐了一些久未打理盟中事务之后,便把紫翼带回闺房。
这些年,紫翼的丫环一直将房间打理得很好,就是为了随时等着小姐回来,然而紫翼现在却没心情去享受回家的感觉,她知道蛇游中了父亲一掌,十分担心,暗自打算着什么时候偷偷溜走,去找蛇游。然而紫垣却猜透了女儿心思,道:“翼儿,你给我乖乖的待在盟里养身体,蛇游那边你不必担心,那一掌我没往死里给,他若不是个废物,就不会有事,但是你若是不好好修养伤了自己身体,我随时去杀了他。”
紫翼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说:“爹爹你威胁我,只要我夫君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给女儿准备好棺材吧。”紫垣厉声道:“你敢?”紫翼把眉毛一扬,说道:“你说呢?”紫垣看着女儿神色,叹口气道:“你好好休息吧,爹爹也是为了你好,莫要动了胎气,总之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紫翼并没跟父亲提过自己有孕之事,有些惊讶道:“您怎么知道……”紫垣沉默了一会,叹口气,说:“爹爹就是得到了你因为身怀有孕遭到挟持的消息,才不顾一切赶来救你的,怎会不知?”紫翼不说话了,她知道父亲做什么事都是有原因的,此前对自己避而不见,就有避而不见的原因,而今为了自己什么也顾不上了,自己却对父亲说出了那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心中很惭愧。
紫垣道:“爹还有事情要办,你好好修养,柳嫣,照顾好小姐。”说罢,转身走出房间,将门关上了。屋外,紫垣回头看看女儿的房间,皱起眉遥遥头,拳头握了几下,便离开了。
屋里柳嫣向紫翼问道:“小姐,老爷他不是已经…?刚才真吓死我了。”紫垣假死的事情,紫翼瞒得很紧,连三大家主都不知道,这柳嫣能够知道,可见她和紫翼关系密切。
紫翼说:“爹爹根本没死,之前那是装的,谁知道是为了什么。”先前紫翼离开紫微盟去夺众生印的时候,柳嫣曾经说要随小姐一同前往,可是紫翼觉得此行凶险,而这始终是自己家里的事情,她与柳嫣感情着实太好,说什么也不要柳嫣跟去,柳嫣纵使百般不愿,也不能逆了小姐的意思,只好乖乖的待在盟中等待小姐带着众生印回来,再一起去紫垣坟前救活紫垣。
柳嫣问道:“小姐,这几年,你都成亲啦,姑爷是谁,是那个龙霄么?怎么没有一起回来。”紫翼摇摇头道:“不是龙霄。他叫蛇游,是正道的武林盟主,爹爹似乎很不喜欢他,还打了他一掌,只盼望他不要真的有事。”柳嫣安慰道:“小姐不用担心,老爷那么疼你,怎么会真的伤了姑爷呢。”紫翼叹气道:“希望象你说的这样吧……”可是她想起父亲跟蛇游对峙时的情景,根据她对父亲脾气的了解,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紫翼突然换了一副表情,笑眯眯道:“对了,柳嫣,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去找龙霄时,有一次,你与我一同出去,你在集市瞎逛时遇到了一个人么?”柳嫣立时红了脸道:“小姐,你见到他了?他现在怎么样?”紫翼笑着说:“他很好啊,不过嘛…他现在已经有伴了,不像以前那么独来独往了。”
柳嫣的表情变得失望起来,道:“哎,算了算了,都这么多年了,他不记得我了也是正常的。”紫翼又过去附耳对柳嫣几句,柳嫣马上又开心起来,嗔道:“小姐你坏死了,好不容易回来,就这么戏弄我。”紫翼说道:“嗯,我想,过些日子,他就会来我们紫微盟吧,到时候你要抓住机会哦。”柳嫣开心道:“真的吗?那太好了。”
紫翼又问道:“看你高兴的,那端木寒怎么办?”柳嫣一嘟嘴道:“管他死活,他以为自己是端木长老的小儿子,我就跟定了他么,何况他连自己老爹那关都过不了。”
其实关于这端木寒和柳嫣还是有点可以说道的。端木寒是端木云四子,端木云给四个儿子分别起名“星风朔寒”。
兄弟四个里,老大端木星年已四十五,年轻时忙于打拼,得子较晚,而他的儿子就是端木飞。老二端木风三十七岁,比大哥成婚早,但是生的是个女儿,女子在世家之中地位较低,但是端木风并不介意,也没有再生儿子的意思,倒把自己的小家庭搞得其乐融融。端木云看在眼里,对此很是满意,常有人说端木风的名字起的不好,风卷残云,对父亲不利,但是端木云却觉得,这个二儿子的表现总是让他很满意,尤其是在对家中权位的不争上。
端木朔老三,若非因为万里刀帮之事,不久前应该是刚满三十二岁。他的死让端木云痛心疾首。
老四端木寒,二十八岁,只比紫翼大了一些,平日里,端木云对这个老来之子颇多宠溺,可是千不该万不该,这端木寒竟然看上了紫翼的丫环柳嫣。
柳嫣的父亲“噬魂柳”柳剑天是黑道中有名的角色,曾经一度与紫垣为敌,可是二十年前紫垣初建紫微盟的时候,出现了一些不小的麻烦,柳剑天脾气古怪,不但不落井下石,反而出手相助,但是那次的乱子实在不小,若非柳剑天出手,可能连端木云和钟离昆都要栽了,柳剑天帮紫垣度过大难,救了两大家主,反而把自己的命赔了进去,只留下四岁的女儿柳嫣无人照料。
紫垣感恩,将柳嫣收留,但是他也知道柳剑天这人脾气虽怪,更有风骨,让他当年的敌人照顾自己的女儿,他泉下有知一定不痛快,紫垣便把柳嫣发放给自己的女儿,让两个孩子做个玩伴,而名义上却是主仆,这样也算是没有辱没了柳剑天的风骨。也就是说,表面上,柳嫣只是紫微盟少主的丫环,可是其实,她若吃了亏,紫垣决不会坐视不理。
端木寒看上柳嫣,一意娶柳嫣为妻,可是柳嫣不答应,端木云也不答应,柳嫣是因为不喜欢,端木云则说,柳嫣的身份再特殊也好,毕竟只是个丫环,两人成亲,端木家面子不好看。其实心里,他何尝不是感激柳剑天的恩情,知道柳嫣不答应此事,便不愿以身份强逼。尽管他一贯宠溺端木寒,可是为了这件事上面,他没少训斥儿子。
端木寒却偏偏是个屡教不改的性子,他对于二十年前柳剑天的事情印象并不深刻,只觉得柳嫣若嫁给自己,对她来说是件无限荣光的事情,柳嫣应该求之不得。当然他也是真心喜欢柳嫣,所以不论外界压力如何,他也决不放弃。
可是柳嫣呢,心里挂念的,却是一个当初只有一面之缘的特别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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