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茅塞顿开入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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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成毕竟也是能得到破虹剑的非凡之人,剑法不弱,加上江湖之中屡有奇遇,对手越强,战意便越强,当下使出自己的成名绝技“千华剑法”,一招“星华七绽”,顿时剑影凌乱,七道剑气同时攻向龙贤义眉心,四肢,心胸,丹田。这招“星华七绽”绝不好练,认位要准,出手要快,快到攻势越是不分先后,敌人便越难抵挡,而攻击范围的广阔又让敌人避无可避,根据出招次序,又有无数变化,但在“千华剑法”中,却只是平常招式。游成这招练到七剑前后差距总共不过半个呼吸,已经极为难得,而龙贤义更是不凡,凭借惊人眼力判断剑气来势先后,扇子一舞,那不大的扇面就像一面灵动的盾牌,将七剑挡下,毫发不伤,笑道:“阁下何必焦躁,莫要误会了。”游成怒道:“不必多说。”说话间两人又已经拼了两招,原来刚才游成已经借最后一剑之势欺近龙贤义身子左方,龙贤义是右手持扇,游成便在左边一招“月华凌霜”砍向龙贤义腰际,“月华凌霜”讲的是个“快”子诀,这一剑的速度就集了“星华七绽”七剑速度的总合,原本就是配在“星华七绽”之后,趁敌人忙于挡格之时取其性命的招式。破虹剑划出一钩弯月般的剑光,美丽无比,却杀机暴现。龙贤义将扇子一合,向右拗身,竟用背对着游成,游成来不及错愕时,龙贤义已经因为这一转身而令右臂够得着破虹剑,铁扇一点,准准的点在破虹剑身上,将破虹剑压落,同时手腕一起铁扇使出一招“青龙出水”,戳向游成下颚,游成虽惊不乱,急使出铁板桥的功夫,向后一仰,险险避过。这一刻,游成恰巧说到“不必多说”的“说”字。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似是谈笑用兵,却是危机四伏,凶险无比,龙贤义的跟班早就在开战一刻躲得远远的,他们知道主子本领,哪敢再在跟前多待。百多招过去,龙贤义始终是笑嘻嘻的,话语却总不怎么好听,游成越打越是焦躁,逐渐露出败象,再过十余招,终于要败下阵来,但是龙贤义却也并非像表面上那么游刃有余,他嘴上虽然轻松,但是那只是他的战术,但见游成招招凌厉,再耗下去,他也难免真气不支,心里一着急不由得多提了几分真气在左掌之上,右手扇子纠缠着游成的破虹剑,左掌印向游成的阴都**,可就是这多提的几分真气让他右手的扇子不由受到了左手发力的影响一滞,游成的内力也早燃烧到了顶点,剑上灌力,一招“雷华入注”竟将龙贤义铁扇打毁,说也难怪,这“雷华入注”乃是“千华剑法”中最重攻击力的一式,紧接着,就是“砰”、“噗”两声,龙贤义一掌将游成击败,而游成的剑也刺穿了龙贤义的右前臂。龙贤义痛得咬牙切齿,游成却躺倒在地上,气喘吁吁,提不起半点力气。此时,那张二狗早已休息足够了,虽然左膀子脱了臼,可是见游成受如此重伤,他也壮起胆来,捡起匕首,来杀游成。游成若是不死,改日重来,他哪里还有命在。而这次龙贤义可完全没有阻止张二狗行凶之意,反是冷笑着静看。
原来,这龙贤义本来是来游家村查一样东西的,查到张二狗家附近,却听到打斗声,过来看时,眼见游成手提一把淡红宝剑,他原来学艺的时候也听说过,天下宝剑中只有破虹剑是这般颜色,不由见猎心起,可是若直接杀人夺剑的话,他也知道游成名声,生怕传出去得罪了江湖中人,于是便和游成斗了起来,把游成打成重伤,借张二狗杀了游成,自己再杀了张二狗为游成“报仇”,不但宝剑到手,传扬出去,更名利双收。这江湖上的话语,只要三分真七分假便不会有人怀疑,说来也算得上是条妙计。
游成见那张二狗不断走近,匕首寒光闪闪,不由有些绝望,心道:“想我在江湖上闯荡十几年,虽不算罕逢敌手,却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岂料今天竟要死在这泼皮无赖手上…我那破虹剑锋锐无比,只消轻轻一划便能毁去那匕首,可是如今连剑也拿不起。父母之仇未报,就此死去,如何有面目再见爹娘?”想到这里,他默默提气,想在张二狗靠近时奋力一击取了张二狗性命,可是奈何伤势太重,无论如何,真气总是聚不起来,眼巴巴看着张二狗走过来杀自己,却是完全没有自保余地。
就在此时,院内众人忽听得一声洪亮佛号“阿弥陀佛”,那声音极大,不断回响,让人难辨远近,显然是内力高深之人所呼出。张二狗虽恨不得立时杀了游成,可这一声佛号却震慑住了他的心神,让他不由的从骨子里畏惧起来,一时间完全不敢下手。其实莫说是张二狗,即使是游成龙贤义之辈,听得这声佛号,也不免杀意剧挫。龙贤义心急火燎,暗道:“这张二狗还不赶快下手,再迟疑片刻便来不及了。”但也完全不敢出言催促,其实他也明白,即便张二狗狠心下手,只要再有一声佛号传来,还是杀不了游成。一时间既不甘心,又不敢妄动,矛盾之极。不多时,便见一名老僧双手合十从门口缓步走进,那老僧很是清瘦,颧骨很高,眼睛深陷,脸上布满了不知道多少个春秋才能刻下的岁月痕迹,额前右侧有一道延伸至脸颊的触目伤疤,眉毛胡子已经几乎脱尽,一身僧袍也早已褪色发白。龙贤义心里一惊,只因面前老僧虽然看起来行将就木,丑陋不堪,可是身份却绝不是任何人惹得起的,此人是乃是蜀郡枯叶寺的法灵神僧!
那枯叶寺原本在江湖上籍籍无名,而法灵年轻时本是一个轰动一时的飞贼,丧心败德的买卖并没有少做,从未失手,后来不知何故,为了救一位老妇竟然潜进皇宫盗药。可能是从来没有做过好事,这少有的例外之举却让他心神不宁,失手后被朝廷追捕,虽然成功逃脱,脸上却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疤。因为他的失手,老妇不治而亡,令他痛心疾首,同时也大骂天地不仁,索性四处行凶,从飞贼变成了大盗。后来仇人过多,被逼上绝路,他竟完全不后悔,只是闭目待死,却被得道高僧挽救了性命,并加以点化,遁入空门。法灵出家后,潜心修习佛法,最终大彻大悟,成了佛门之中无人不知的一代大僧,对佛法的见地一时无两,而武功也去到了武林中人望尘莫及的境界,枯叶寺因法灵而名动江湖。只是法灵此时早已内心澄澈,对尘世无欲无求,所以不再涉足江湖。但是正道中人却心悦诚服的将他奉为神祇一般的领袖。而法灵当年救助老妇的事情距今其实早已过去了近百年之久,十七年前,江湖上传出法灵圆寂的消息,但是也有传言说法灵还活着,只是云游避世去了。
龙贤义本来也不曾见过法灵样貌,但是对于法灵脸上的伤疤却也有所听闻,自法灵进院后用深陷的双目淡淡瞧了他一眼之后,让他不由得杀意全消,便默默确定眼前之人必是法灵神僧无疑。

法灵道:“龙施主,你已胜了,还请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就让老衲带走游施主去医治,今日之事,老衲只当从未发生过,你看如何?”龙贤义虽然本来在心里暗暗打着如意算盘,可是以他不到三十之年,心下所想如何能够瞒过法灵慧眼,何况法灵当年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对这叵测之道甚是了解。见法灵言语客气,给足了自己面子,龙贤义当下拱手道:“一切听凭神僧吩咐。”法灵合十弯腰还礼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说罢捡起破虹剑,扶着游成走出了张二狗家院落。而张二狗那里还敢有半句话说,只得看着游成这么离去。
话说法灵将游成带到一间破庙,却不急着医治,向游成道:“游施主,老衲今日救你一命,也便不需故作谦逊,眼下有一事求你,还请允可。”游成听了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他也早猜出法灵身份,心说这法灵神僧还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向自己请求,自己所有之物若说真有价值的,恐怕便只有破虹剑,可是,法灵这样的高僧难道还会贪图这尘俗物事么。他便怀着疑惑道:“神僧救命之恩,晚辈永铭于心,若有何事要我去做,自当赴汤蹈火。”法灵微笑:“老衲并非叫你赴汤蹈火,否则救你一命,再伤你一命,又有何意义。老衲只是想让你放下执念,莫再寻人报仇,徒添杀业。”游成当下变了脸色道:“救命之恩固然当竭力以报,可是神僧说法未免强人所难,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何能够说不报便不报?!”法灵道:“游施主,老衲且问你,如果老衲今日没有救你性命,这父母之仇,你当如何相报?”游成道:“那自然没有办法,可是晚辈既然没死,决计不能善罢。”法灵道:“如是说来,今日老衲若不救你,你死去了,你那仇人便不用死。老衲救你,你却非要杀那仇人。同样是要死一个人,老衲救与不救又有什么分别,也就是说老衲救你是多此一举了?”游成道:“神僧此言差矣,世人有正有邪,救了正道中人是造福于事,救了邪道之人可是遗祸无穷啊。”法灵仰天笑道:“何者为正?何者为邪?何者为善?何者为恶?老衲出家之前,天下人皆以老衲为邪为恶,恩师却救了我性命,可是若非如此,老衲今日又如何救你?焉知你那仇敌他日不会是第二个法灵,又岂知他日游施主你不会堕入邪道,老衲言辞不恭,还请游施主海涵。”这句话确实不怎么好听,可是游成却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沉默下来。法灵接着说道:“佛家以贪嗔痴为三毒,痴于贪欲,故然为祸不浅,你那仇敌便是最好的例子,这一点游施主你是明白的,可是执着于仇恨,痴于嗔意,又岂是好事?你且细想,当你执剑对着仇敌,誓要将其碎尸万段之时,与邪魔外道,又有何异?”游成不语,回忆自己方才揪着张二狗领口要将其凌迟分尸的样子,确实与邪魔并无二致。可是父母之仇始终还是不能轻易放下。法灵看着游成神色,又道:“游施主,你父母若尚在人世,你想如何与二老相处。”游成道:“自当尽人子孝道,让父母得以颐养天年,平安幸福度日。”法灵道:“那便是了,人人皆渴望平安幸福的日子,如今你所渴望的日子已经不再,你便要报仇,待你杀了仇敌,他的子嗣自会寻你报仇,也许一时之间不敌于你,可你也终有年老力衰一日,你死于人手,你子嗣再去寻人复仇,如此冤冤相报,无止无休,乃是因你一人所为,葬送了子孙万代的平安幸福。试问你又于心何忍?”游成顺口道:“我不等年老力衰,便除去那恶人的子嗣,子孙之福不就不会葬送了。”法灵皱眉道:“罪过罪过,那又与邪魔何异?”游成豁然惊醒,道:“神僧责怪的是,晚辈然也。”法灵笑道:“善哉,如此,老衲便敢放心治你的伤了。”此时游成又是一惊,他只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何况法灵神僧,定会救治自己,孰料,法灵完全可以对他弃置不顾。转念一想,法灵若不治自己,以他伤势,待他恢复,早已足够那张二狗逃之夭夭,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多费唇舌,法灵谆谆善诱,乃是特意点化自己,一时又是感动又是惭愧,父母之仇固然重于泰山,可是如法灵所言,今日法灵若不出手干预,这不共戴天的大仇仍然是报不了,心中难免又斗争了一阵子,也许始终是他与父母缘浅情浅,终于还是看开了。游成道:“多谢神僧救命之恩!”这句“救命之恩”指的却是让自己茅塞顿开的大恩大德,法灵微笑。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法灵已经将游成治好,游成转身跪地拜在法灵面前道:“师父,救人救到底,渡人渡到西,恳请师父收弟子为徒,日后多加点化,弟子愿此生长伴古佛青灯,参悟禅法,以报师父救命大德,还请师父成全。”游成决定遁入空门,即是暗暗表明,从此遵守佛家戒律不再杀生,那父母之仇,自然是放下了一边。法灵笑道:“好,好,如此便不枉老衲救你一命了,为师现下便收你为徒,按照辈分,你当居‘空’字,便给你个取个法名叫做‘空悔’吧。”游成再拜道:“弟子空悔,叩谢恩师。”法灵为空悔剃度后,道:“徒儿,为师如今已经了尽因果,是时候该圆寂了,如今还有几句话要交代于你,你须谨记:‘悔与不悔,一念之间。悟与不悟,一线之间。尘缘俗世,未可尽抛。执着清净,徒添羁绊。’”法灵这几句话,是说与空悔,却也是对自己毕生的感悟,空悔听得悲苦,方才听闻父母逝世,报仇不果,心里已有些遗憾,好不容易拜了恩师,恩师却说即刻便要圆寂了,不禁心头阵阵酸楚,但是法灵遗言他不敢不听,叩首道:“徒儿谨记于心,不敢或忘。”再抬头时,那法灵神僧已经闭上了双眼,圆寂了。
再说张二狗家院子里,龙贤义讨了个没趣,带人悻悻离开,心说:“哎,皇帝老子丢掉的玉玺没找到,难得碰到了破虹宝剑,总算该有点让人快意的事了,却叫个老不死的和尚坏了事,右臂的还伤的这么重,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张二狗见人都散尽,心下寻思,这地方是住不下去了,否则游成伤好了,自己便有灭顶之灾。当下命打手们各自收拾行李,就要连夜启程。他自己收拾细软时,摸到怀里那枚印玺,掏出来观看,见那印玺上面雕了只兔子,印文写着“月佑众生”四个字,心说:“难道这枚玉印是个宝物,今天是它保佑了我?不论怎样,以后便都带着吧。”这枚玉印自然不是皇帝丢掉的玉玺,却赫然是比玉玺宝贵千倍万倍的月宫神器众生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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