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雨菲故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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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从各个角度来说,雨菲与浮云都不该有交集,就是这两个看起来似乎永远不会有交集的人,意外的在越州相遇了。
三十五年前,刚刚出生的雨菲,右脸上有一块黑青色胎记,也许就是因为这块胎记,让她的父母在她刚刚出生没有多久就把她遗弃在了城隍庙前。那么那么多的人从她身边经过,每个人只是看了看这个襁褓中包裹的婴儿,大多数人都对她摇了摇头,没有一个人愿意把这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婴儿抱起来。
直到这个婴儿哭得没有力气正准备一命呜呼,一双脏兮兮的手伸了过来,而后,雨菲就跟着这个有着一双脏兮兮的手的老乞丐,沿街乞讨。这个老乞丐姓夏,所以雨菲就跟着他姓夏,认识他们的人,叫他们夏老丐、夏小丐。
小丐跟着老丐,从一个地方乞讨到另一个地方,那年,他们讨到了越州,一日在越州城墙外的一座破桥下,老丐摸了摸小丐的头,说:“我们以后就在这个地方待着了,哪也不去了。”没多久,老丐死在了这座破桥下,小丐从此失去了唯一和自己说话的人,也就不再说话。每天,小丐到城墙下的市集去乞讨些吃的,刚开始,其他的乞丐合起伙欺负她,有些年纪相仿的小乞丐甚至会打她威胁她,她既不反抗也不说话,饿了还是去固定的地方乞讨,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乞丐再理她。对于小丐来说,每天最惬意的时候,就是黄昏时分,一个人蹲在破桥下的烂泥旁,用树枝在地上写着三个字,“夏小丐”,一遍一遍地写。
春夏秋冬,四季更替,这样的生活不知道过了几年,那一年,诸葛浮云从破桥边经过,看到了蹲在烂泥边的夏小丐。那一天,天上飘着霏霏细雨。
浮云看到了夏小丐在泥上写的“夏小丐”三个字,然后同样蹲了下来,从旁边找了一根树枝,也写了“夏小丐”三个字,然后摸了摸夏小丐的头,对夏小丐说:“你可以试着这样写。”夏小丐浑身抖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浮云又快速低下头去,长长的睫毛扫过眼帘。浮云站起身离去,大约往前走了十几步,复又转身,看了看仍然蹲在地上写字的那个异常瘦小的夏小丐,回头离开。
没过多久,浮云手里拎着一袋包子又回到了破桥下,夏小丐还是蹲在地上,已经不再写字了,眼睛正盯着浮云写下的那三个字,而她自己写下的那些字,已经被自己抹掉了。浮云蹲在她身边,问她:“你叫夏小丐?”夏小丐点了点头。“其实你刚才的这三个字写的都很好。”夏小丐没有出声,“这袋包子给你吃,刚买的,还热着呢,拿着吃吧,我走了。”浮云起身离开,夏小丐伸出手抓住了浮云的衣角,突然说了句:“谢谢,先生。”
好久没有说话,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嗡嗡的,一时之间,竟听不出是什么声线。可是浮云听懂了,这个孩子说的是:“谢谢,先生。”
浮云转过身又蹲了下来,问小丐,“你就一个人吗?你没有家人了吗?”小丐点了点头。“那你可愿意跟我走,我教你读书写字。”小丐点了点头。浮云笑了,又摸了摸小丐的头,拉起小丐的手,说:“那我们走吧。”
小丐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夏雨菲,名字是浮云起的。
雨菲跟着浮云回到了京都,家里并没有对浮云带回一个小小的女孩有什么意见,雨菲成了诸葛府里的一个小丫环,留在浮云母亲的身边。雨菲喜欢浮云,只要浮云在家,雨菲喜欢悄悄涩涩的站在浮云的房门外,浮云会笑着招呼她进来,问这问那,有没有练字有没有读书有没有这个有没有那个,有时候还会像当日在破桥下那样,写一些字让雨菲拿回去慢慢练。
诸葛家当时并非大户人家,浮云父亲在世时任户部书记员,在偌大的京都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小官员,浮云幼年丧父由母亲一手带大,这些年全靠祖辈家底殷实得以保证衣食无忧,还有许伯及两个使唤娘三个下人。渐渐的,诸葛家上上下下都喜欢上了这个小丫环:做事勤快利索、喜欢读书,只是不大爱说话。有时候似乎感受不到雨菲的存在,可有时候,雨菲确确实实的存在能让大家轻松不少。
俗语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且不论是浮云这种才华横溢的少年。去京都最大的花楼香秋阁听听小曲喝喝花酒自然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偶尔浮云喝的醉醺醺的回来,都是雨菲彻夜照顾,不眠不休,久而久之,浮云从一开始的客气不好意思到后来的理所当然,接受雨菲这个丫头的照顾仿若成为了一种习惯。

直到一天晚上,许伯急急慌慌的跑回家禀告老太太,浮云跟抚宁侯家的世子争香秋阁的头牌,云少爷上了脾气,怎么劝都不听,要与对方动起手来,许伯赶紧回来搬救兵,老太太气得当场险些晕过去。家里除了许伯都是女人哪有救兵可搬?大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雨菲站了出来,对老太太说她女扮男装扮成浮云的弟弟带上钱财去香秋阁,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虽说这不是个好办法,但除此无计可施,老太太只得答应了。不一会,女扮男装的雨菲便带着许伯去了香秋阁。
刚到香秋阁,已然动起手来,浮云一人难敌抚宁侯家的三个家丁,被打得已然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一旁坐着抚宁侯世子一手抱着一位姿色可人的姑娘一边喝着茶。“住手!”雨菲大喊一声,许伯赶紧上前扶起浮云。抚宁侯世子见来了两个救兵,其中一个瘦瘦小小根本没放在心上。指着雨菲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诸葛浮云的弟弟,请问世子为何以多欺少?”“哼,自不量力跟我争抢紫竹姑娘,把他打成这样我已然手下留情了。”“此乃青楼,以钱取胜,世子却以势取胜,是何道理?”“嗨,小小年纪在此胡说八道,本世子就以势取胜,你能怎样,再说了,就算是以钱取胜,你诸葛家一个没落户又能奈我何?”
“吴子昌,你……”浮云满身酒气,醉眼唏嘘,一手扶着许伯,一手无力度的指向世子。
“哥”,雨菲回头喊了浮云一声,而后向着世子做的椅子方面走了两步。“你们两位刚才争夺的就是这位紫竹姑娘吧?的确清秀可人。紫竹姑娘,听说以往你和我哥哥的关系挺好的,经常在一起把酒言诗,怎么今日,这么生分啊?”“这……”这位叫紫竹的姑娘被雨菲一问一时之间竟找不出词语回答。“我经常听我哥哥提起你,说你虽为女子却文采出众,更难得的是是个心地善良善解人意是个好姑娘,总说哪天带我过来拜访一下紫竹姑娘,大家一起把酒言欢,可今日,你这看得是哪一出啊?”“我……”紫竹从世子怀里站起来,脸上有些挂不住。
“哼,平日那是诸葛浮云癞蛤蟆吃天鹅肉,今日我在,哪里论得到他?”“那这只我哥这只癞蛤蟆经常吃的天鹅,不知今日世子吃起来味道可好?”
“你,哼,看不出来你这么牙尖嘴利。好,我无需跟你废话,手底下见真章吧。”
“好,那你就试试看再动我们一根汗毛。我刚才敬你称你一句世子,吴子昌,你别欺人太甚。刚才你打了我哥,现在怎么着,还想打我?请问我怎么得罪你了,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这里是天子脚下讲究的是王法,别人怕你,我们诸葛家可不怕你,我们诸葛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读的是圣贤书讲的是道理。你把我哥打成这样我们诸葛家定要讨个说法,你要不就在这把我们都打死,要不我们公堂上见。到时候让京城的百姓看看,你们抚宁侯家是如何欺负平民百姓的。”
“你……给我打。”其实雨菲的话恰是说中了世子的短肋,抚宁侯极重家规,对世子管教甚严,倘若真的闹到了京都府,自己定会被父亲重重责罚,但抹不开面子,世子一怒只好先打了再说。
“世子,大家来我们这都是来高兴的,何必非得打打杀杀呢,你不怕吓到紫竹啊。你今儿就给紫竹一个面子,待会人家一定多喝几杯把世子伺候的好好的,你说好不好啊?”紫竹适时递上话来,顺势又坐在了世子的怀里。
估计世子也受不了这娇滴滴的话语,更是顺了个台阶,“好,今日本世子心情不错,就给紫竹一个面子,暂时不跟你们兄弟俩计较,你带着你哥赶紧离开别继续扫本世子的雅兴。”
雨菲实质上也是撞着胆子说了以上的话,许伯扶着浮云,走过来对着雨菲说:“小少爷,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老夫人还在家中等着呢。”
“好,世子,这账我们改日再算。”然后同时扶着浮云走出了香秋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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