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教师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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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一套银灰色运动衫,头发挽成马尾系在脑后的张清茹,正双手交叉着,依靠在石桥边的楠树上。用一双充满了复杂意味的大眼睛,微皱起眉头,认真且严厉地盯着眼前两个浑身上下脏得跟泥球差不多,手足无措的学生。
她已经在路口整整等了两个多小时。为的,就是要中途截住这两个擅自逃学,上山捡菌的家伙。
一个大人,两个孩子,就以这样的姿势默默对视着。
“跟我来————”
忽然,站在桥头的女教师轻叹一声。也不多话,只朝两个孩子招了招手,自顾转身朝着镇上小学的位置缓缓走去。
天放与夏虎相互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吱声。只得背起肩上沉重的箩筐跟了上去。
一路上的气氛,沉闷无比。
不知为什么,对于张清茹,天放的心中,总有种无法用语言表述的畏惧。
他很清楚,这个从山外来的漂亮女教师,根本不会任何武功。只需一拳,便能将之轻松放倒。
跑步,她更是不在话下。如果当真要比赛的话,自己撒丫子一溜,立刻就能窜得连人影儿也见不着。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武功高绝的老头,加上几乎每天的鞭子抽打。换来的,是天放无可遏制的仇恨与愤怒。甚至,无时无刻不想拧下对方的脑袋当尿罐儿使。
女教师从未打过天放。甚至连骂都没有骂过他一句。即便当真犯了错,也只是用最温柔的语气,仔细认真地劝导。每一次,都能使天放心悦诚服。
他很怕张清茹。尤其怕她生自己的气。
在天放看来,和善的女教师,远比凶恶的老头更加令人畏惧。
究竟为什么会这样,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不是张老师嘛!怎么,放学了还不休息啊?又要带着这帮小鬼们搞补习吗?哈哈哈哈————”
临近小学校的门口,一个身穿黑白相间警察制服,满嘴散发着酒气的醉鬼,一步一晃地走了过来。
这人,张清茹认识。
不仅是她,月河镇上所有的居民,甚至十里八乡所有的山民,都认识。
马二槐,镇长马富贵的儿子。也是镇派出所的副所长。
之所以名气大,倒也的确是因为他很做了些“了不得”的大事。
镇上最大、最漂亮的三层小洋楼,就是马家的。
镇上唯一的一辆“雄风”摩托,也是马二槐的坐骑。
据说,他还是山那边一个伐木场的合伙人。
谁也不知道,马家为什么这么有钱?虽然其中的缘故大家都在猜测,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马家父子俩所有的工资加起来,即便不吃不喝,想要盖起那幢漂亮的小楼,至少也得超过一百年。
去年国庆节的晚上,镇公所的老会计在酒馆里喝酒。许是喝多了吧!乘着酒兴,在一帮酒客当中卖弄起自己的见闻。说着说着,话题便跑到财大势大的马家身上。
据会计透露:月河镇本不该这么穷。前些年,上级政府已经拨下了一大笔款子,用于给镇上修路。只要这大路和山外一通,往后大伙儿卖山货什么的也会更加方便。价钱,也能往上蹭几个台阶。
不过,这修路的款子,全都在马镇长手里捏着。他不发话,谁也不知道这钱究竟落到了哪儿。。。。。。
第二天一早,老会计的尸体便躺在镇外的小河沟里。整个人已经被河水泡的鼓涨起来。活像一只巨大的人形蛤蟆。
事后,镇上的干警公布了案件调查结果————老会计属于醉后不慎掉入河中淹死。
这话,谁也不信。可是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非不愿说,实不敢说。
派出所那些个民警,全是马家的堂伯兄弟。镇政府的机关大院里,也都是马家的表亲子侄。甚至,就连月河镇上其它要害公共部门的掌控者,也都与马家有着千丝万缕难以分清的复杂关系。
毫不夸张地说一句————镇长马富贵,便是这月河镇的主儿。身为其子的马二槐,自然可以在这一亩三分田地里肆无忌惮的横行。
这个人,张清茹平时根本不想搭理。甚至,还有些厌恶。
也许是骨子有着文人天生的优越感吧!对于有时候连话都讲不清楚的马二槐,她总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蔑视。再加上平日的一些所作所为,以及背地里旁人对其的评价。在张清茹的心里,这个鱼肉乡里的镇长公子,早已变成了一副外披黑色警皮,内裹流氓加恶棍的肮脏混合体。
对于这种人,她所采取的态度,便是避而远之。你从墙头过,我从屋后走。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总之,永远也不要碰面即可。
不过,马二槐却并不这么想。
他早就在打张清茹的主意。
月河镇上的女人不多。漂亮的女人更是凤毛麟角。可是,这并不妨碍马二槐对于女人身体的提前认识。
几年前,当这个女大学生自愿分配到月河小学的时候。除了在镇上引起一阵轰动外,更使得他的心里,有种异样的冲动。
这女人,实在太漂亮了。
那皮肤,白得煞眼,嫩得出水。
那脸蛋,比年画上的仙女还好看。

那身段,纤细凹凸,和山里整天介只知道种地喂猪婆姨们的水桶腰相比,根本不言而喻。
每一次看到张清茹,马二槐总觉得:嘴里的口水比往常多得多。似乎,喉咙里那专管唾液的闸门,也到了山洪暴发横流四溢的时候。
对于这个女人,他不仅仅只是喜欢。而是垂涎。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把张清茹混身扒光,压在身子下面来回蹂躏的。在那团鲜嫩的洁白人形肉块里,得到男性释放的最高愉悦。
如果换了是月河镇上的其他女人,他早就这么做了。
惟独这个女教师,他却隐隐有些忌惮。
毕竟,这是一个上过大学,念过课本的“洋婆姨”。想想自己那连小学都没有毕业的文化程度,马二槐总有种潜意识里的敬畏与自惭。
每到这种时候,他总会跑到月河小学的门口,使劲儿张望着教室里那个漂亮诱人的身影。一边狂吞口水,一边带着脑子里的桃色幻想,用双手不遗余力地,拼命蹂躏着自己双腿间高高昂起的小弟弟。。。。。。
镇长公子的龌龊心思,张清茹当然不可能知道。她也不想和这个为自己所厌恶的人所纠缠。简单冷淡寥寥数语后,她与两个尾随其后惴惴不安的幼小身影,已经出现在学校那唯一一间破落的办公室中。
“说吧!这几天,你们都跑哪儿去了?”
对于两个学生的行踪,张清茹早已调查得一清二楚。不过,作为曾经学过教育心理学的她来说,这也是一张教师用作检测学生是否诚实的王牌。
孩子们低着头,不安地瞅着各自满是泥浆的脚尖。两颗与其瘦小身材不合比例的大脑袋耷拉着,活像是两只可怜的犯错小黑兔。
天放知道:张老师绝对不会动自己一根指头。更不可能像凶暴的老头那样大声呵斥自己。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心慌。
“我们。。。。。。在山上捡菌子。。。。。。卖钱。。。。。。”。良久,面色涨得通红的他,终于小声地嗫嚅出了对方早已知晓的答案。
“不错嘛!这么小的年纪,居然也知道钱的价值。”
张清茹冷笑一声,本想继续讥讽一番。忽然转念想起夏虎的家境,似乎又有些不妥。思虑过后,终于还是心软了。只见她摇了摇头,从椅子上微叹着站起,走到二人面前俯身蹲下。用白净的双手轻轻抚摸着两张惊惶的小脸。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温柔地说道:“老师知道你们不是去做什么坏事。可是,用宝贵的上课时间去换取金钱。你们认为,值得吗?”
天放与夏虎相互对视一眼,复又垂下,默默地摇了摇头。
“物质上的贫穷,并不可怕。因为,那只是暂时的。如果真正能够感受到知识的魅力,并且能够将之合理运用并且驾驭。那么,无论任何人,都能彻底改变自己的迹遇,乃至未来的人生。”
“大道理,可能你们听不懂。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夏虎,知道你娘为什么会坐牢吗?”
闻言,站在旁边的夏虎猛然抬起头,用略带惊讶又茫然无比的眼神,木楞地望着面前的女教师。
“原因很简单————贫穷。”
“也许你会觉得我言过其实。也许你会认为,我根本就是在撒谎。毕竟,你娘之所以会坐牢,是因为把你姐姐推下山崖,留出另外一份粮食养活你。是这样吗?”
夏虎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能把整件事情倒过来想想,可能会得出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结论。其实,你娘本来可以不这么做的。如果她上过学,念过书,可能会带着你们姐弟俩去别的地方谋生。或者,进城寻找一份足够养活家人的工作。。。。。。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她只能以固定的思维模式,选择了一条在她看来迫不得已却必须为之的路。最终,造成了现在的惨剧。”
“老师明白,你之所以上山捡菌,是想要在假期到来前,凑齐路费去省城监狱见上你娘一面。可是,占用时间做这些事情值得吗?你总要长大,你娘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从监狱里刑满释放。难道你希望永远都蹲在这山沟沟里一辈子?让你娘跟着你种一辈子地,吃一辈子苦?永远在那一亩三分地里,重复你可怜姐姐曾经的悲惨遭遇吗?”
张清茹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无比沉重的巨锤,狠狠撞击着两个半大孩子幼小的心灵。
“知识,能够彻底改变一个人的生命轨迹。关键在于,你是否愿意改变自己。”
说罢,女教师站起身来。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两张红色的百元钞票。慢慢地将之折叠起来,仔细地塞进夏虎汗湿的拳头缝里。怜爱地把挂满泪珠的黑瘦身躯拥入怀中。轻言细语道:“好孩子,家里有什么事情,要和老师说。逃学这种事情,再也不要做了。为了你,也为了你娘。”
“老师。。。。。。呜,我错了,我们以后,再也不会了。。。。。。呜呜。。。。。。”
低矮破旧的房间里,传来阵阵童稚的哽咽。似乎一曲悠婉的轻歌,在月河镇的上空来回飘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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