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你勾引我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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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笼罩在山间那道乳白色薄雾,以一种温馨的淡红色彩出现在人们视线中的时候。天放与夏虎的身影,早已拿着各自的课本,端坐在月河小学那破旧且不甚宽敞的教室里。
张老师是个好人,她所说的话,也都是为了自己好。这一点,两个孩子完全可以体会出来。
教授自己功夫的老头虽然极恶、极毒、极猥琐。可是他也教会了天放一个做人最基本的道理————“有仇,终其一生,穷搜天地也必杀之。有恩,即便滴水尔尔,也须以永泉甘霖相报。”
张清茹也说过:“只要你们能好好学习,就是对老师最好的报答。”
还有近一个月时间,就是期末大考。囊括月河小学考试总分第一、第二名,这是天放和夏虎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天放毫不怀疑自己能够轻松做到这一点。现在的他,即便是一份高考试卷摆在面前,也不算什么难事。
他所担心的,是夏虎。
与自己不同,夏虎的初衷,仅仅只是想要在夏家村的那些人面前,狠狠出上一口才恶气。想要让那些为了几亩薄田,连寡妇孩子也不放过的吝啬村民们看看:就算没爹没娘,老子照样识文断字,照样活得滋润无比。
夏虎的成绩,在月河小学算不上特别出众。勉强不过中流而已。
于是,从那天起,天放总会抓紧各种休息时间,为夏虎进行全面、详细的补习。
这一举动,引起了另外一个人的注意。
在年仅十岁的刘云珍心目中,天放的存在,属于那种极其高大,且充满正义感的形象。
其中的理由很简单————他曾经帮助自己,夺回了那份珍贵无比的生日礼物。
虽然,仅仅只是两个最普通的白煮鸡蛋。
她一直很好奇————年纪与自己一般大小的天放,怎么会把身强力壮,整整大过四岁的夏虎,揍得连还手的勇气也没有?
她同样也非常奇怪————这两个本该属于死敌的男生,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甚至,休息的时候,更是经常凑在一起,拼命做着课本后面那一道道的练习题。
她想弄个明白。
于是,在两个为了目标而努力的男孩当中,又非常自然地夹杂进一个充满好奇的女孩。
天放从来就不喜欢自己的秘密被另外一个人知晓。不过,云珍却是个例外。
每逢补习的时候,她总会拖个小板凳过来,用两只小手托住下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一双清澈无比的大眼睛,在浓密睫毛的忽闪下,显得尤为天真、可爱。
遇到这种时候,夏虎总会有些紧张。注意力也会不由得集中起来,自己讲授的内容,多半也能事半功倍。
基于这样的缘故,天放默许了云珍的存在。就这样,两男一女三个孩子之间,因为某些在外人看来平淡无奇的小事联系在了一起。而且,更萌生出那么一点点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微妙情愫。
小孩子表现友谊与喜好的方式非常简单。甚至简单到连大人都无法分辨的程度。扎堆一起玩、上下学结伴一起走路等等,这些在旁人看起来丝毫无奇的小事情里,往往隐藏着太多只属于孩子们自己的秘密。
三人各自居住的村子,分别远在不同的山凹里。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在每天放学后,共同结伴走完岔口前的那一段路。
这天,和往常一样,放学后,三个孩子嘻闹着跑出了校门。只是,在临近大路岔口的时候,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七个个约莫十五、六岁的男孩,扎堆凑在一起,牢牢挡在了大路中央。为首一个身穿灰布汗褂,浑身肌肉壮实得跟小牛似的家伙,则双手杵着一根粗大的木头棒子,叉开双脚站在那里。歪着脑袋,用一种明显充满挑衅的目光,冷冷地瞅视着他们。
这人,天放认识。
那是云珍所在刘家村村长的二小子————刘正福。不过,熟识的人背地里都管他叫“刘二捭子”。
他的左脚微微有些跛足。那是从娘胎里落下的病根。虽说对于走路的影响不是很大,可是这种天生的缺陷,却最终导致他无法像健康人那样,永远只能以半瘸半拐的姿势行走。
对于这个幺儿男娃,他的爹可是疼到了心里。也许正是因为太过溺爱娇纵的缘故,刘二捭子打小便显得尤为跋扈。身边更是聚集了一帮半大娃娃,成了附近山里的孩子王。
天放有些奇怪:自己与刘二捭子平日里没有任何过节。他这么拦住去路,究竟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不禁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夏虎和云珍。
夏虎和自己一样,也是满脸的惊讶与不解。相反,云珍的面色却是一片煞白。牙齿也紧紧咬住柔软的下唇。一双稚嫩的小手,也死死抓扣着身前的书包。那具幼小而单薄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满是惊恐的眼里,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魔鬼。
“你们两个狗杂种,竟敢每天跟云珍一起回家。的,知不知道她是我媳妇?”
刘二捭子使劲儿啐了一口唾沫,举起手里的棒子,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
“媳妇?你是他媳妇?”
听到这里,天放与夏虎掩饰不住眼中的惊讶,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女孩。
云珍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只是略低着头,双手拼命绞弄着书包的带子。从脖颈根子蔓延而上的涨红,已经彻底占领了粉嫩白净的面庞。
嗫嚅半天,她终究还是没能道出一句话。
“操!贱货,你他妈的哑巴啦?怎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是我家用六百斤洋芋和两百块钱买来的媳妇?还不给老子滚过来————”

刘二捭子扯着嗓子一阵乱喊。那声音听起来活像是沙哑漏风的破锣。这一吼,也把远处的不少路人吸引了过来,看热闹似地将两拨人团团围在中间。见状,跛子脸上的得意之色越发更甚,面色通红的云珍也急得哭出声来。
“你们两个没爹没妈的小杂种,识相的,马上。。。。。。”
跛子属于那种惟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围观的人越多,就越兴奋。当下,他拎起棒棒,一瘸一拐地走到近前,扯高气扬抓起云珍的手,示威般地瞪视着个头略比自己矮小的天放,张口便骂。却不想,那嘴里的话刚说到一半,却只觉得喉咙里一阵憋闷,近乎窒息。
一只胳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死扣紧了他的脖子,将其整个身子高高举离地面。他捏得是那样紧,如同一把巨大的铁钳,根本不会有丝毫松开的机会。
“有本事,再骂一遍试试?”从天放口中道出的声音,冰冷且残忍。甚至,隐隐还有一丝兴奋的意味。
刘二捭子想骂人。他根本就不在乎这种口头上的威胁。自小到大,从来就只有他欺负别人,哪里轮得到别人动手的份?
可是,现在的脑子里,却再也没有了这样的念头。
他早已松开那根粗大的棍棒,用腾出来的两只手,吃奶般地掰扯着那道紧扣在喉间的虎口。两只脚也如同落水的溺者拼命扑腾着,希望能够用这种方式,得到一点点可能的支撑物,用以缓和一下沉重身体的负担。
遗憾的是,距离地面将近寸许的足尖,根本不可能得到任何帮助。只能任由他好像一条离水的鱼,在濒死的绝境中无力地挣扎。
跛子的双眼已经开始外鼓,舌头也不再接受唇壁的限制,拼命地向外吐伸着。
有生以来,刘二捭子第一次感受到恐惧的滋味儿。那是来自死亡的威胁,他从未想象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距离死亡如此接近。
天放的手臂仍然高举着。冷酷的脸上,看不到任何代表感情的波动。他仿佛是一台没有生命的机器,正在收割着另外一个生命中存在的灵魂。
围观的人群里,已经传来阵阵惊呼。他们不难看出天放下手之重,而且,根本没有半点留存的余地。
“这,这小子,他居然想杀人————”
包括刘二捭子在内的所有观者,脑子里不约而同地闪过了同样的念头。
山里娃娃打架,在大人看来不过就是一种无关大雅的游戏罢了。
哪家的男娃没打过人?
哪家的娃娃没被人打过?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为了生计而奔波的大人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很自然的,娃娃之间的战争,虽说往往都会使得对立双方鼻青脸肿,却怎么也不会离开“游戏”这个范畴。
然而,今天的事情,却显然已经超出了这个互相都会遵守的不成文规定。
明眼人都看得出,跛子已经支撑不了多久。只需再过一会儿,他便会被天放活活捏死。
人命关天啊。。。。。。这实在太可怕了。
几个被跛子邀约来的少年已经彻底惊呆。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上前去帮跛子一把,而是根本不敢这样做。按照惯例,往常打架都是双方互骂一阵,然后再抄起棍棒乱战一番。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连骂都没骂上几句,便已经被对方活活扣住喉咙,像只半死的鸭子吊在空中来回摇摆?
捏人喉头举离地面,这需要多么巨大的气力?
况且,对方也根本不想松开跛子,而是想要一手想要他的命。在这种时候,自己即便上去了,也不过是白白送死而已。
打架用胆。连胆气都没了,还打个屁。
就在刘二捭子的意识逐渐变的模糊,两眼慢慢往上翻白,周围所有的人都为他捏着一把汗的关键时刻。天放却出人意料地松开了手,将跛子的身体朝前狠狠一掷,在半空中划过一条不甚规则的弧线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跛子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有活下来的时候,绝处逢生的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憋闷已久的肺部,骤然间涌进大量新鲜的空气,引起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抖。被刺激得隐隐发干的喉头,也在肌肉的互相牵动下,拼命地咳嗽起来。
天放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拉起旁边的夏虎和云珍,从惊惶未定的人群中大步穿过。似乎,躺在那里的,只是一个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凭心而论,他实在很想一把活活捏死刘二捭子。
当虎口扣紧跛子喉头的那一刻,天放的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快感。依靠暴力从肌肉与皮肤的接触间,顺着神经一直反馈到大脑的各种信息,无一不在传递着令人愉悦的兴奋与狂乱。
那一刹那,天放只觉得内心一阵空明。
他想杀人。
想见血。
想要尝试一下,用手指捏爆脆弱咽骨的舒爽滋味儿。
这,是否便是《天生决》中所说的“魔心”?
然而,内心深处的理智,最终阻止了他这么做。
老头说过:“杀人,是一切办法均告无效时,迫不得已的最后手段。”
杀人,于人于己,都会惹上极大的麻烦。
不过,把人打到半死,让对方每每生出想要滋事的念头,便会下意识地想起曾经濒死的感觉。在某种程度上,远比肉疼地通打一顿更加有效。
所以,跛子活了下来。
当然,除了以上的原因,还有最关键的一个因素。
刘二捭子说过:云珍,是他未过门的媳妇。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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