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遇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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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灭世的灾祸犹有余绪,当日水入龙腹,再喷出时已加附了魔咒,余波至此,魔力减弱,却并未消失,丝缕乖僻之邪气,悄悄凝结充塞于深沟大壑之中,憋了几百年,又将周围阴残之气吸纳,渐成气候,又因近日天气多变,云雾聚散,那魔咒竟有摇动感发之意。
边地民风粗朴,诸人只知务力劳做,食知饱,衣知暖,心外无求,故皆筋骨强健,精气完足。易家二老是十足的老实人,偏这易中之子易元心年轻气盛,长得膀大腰圆,仪表堂堂,三年前行了**之礼,便一心要做个**的榜样,因见自家人多房少,又皆椽檩破损,就寻思着要辟地造屋,又知父亲是个无主见的人,就直接找祖父商议。易父沉吟半晌,说道:“乖孙想法不错,但这祖屋从我的太翁太祖手中百多年来未曾更新过,况且改旧不如换新,你已**,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索性在这村外找一处合适之地,再造地基,另立门户,你看可好?”元心听了,点头称是。
当夜,元心想了一宵,心中拟好了一处地势。第二日,吃了早饭,拿了工具,又揣了几块干粮,便要出发。忽听背后一声清脆的喊叫:“元心,哪里去?带上我吧!”原来易行老早便瞄准了元心的行踪,却不道破,也不死缠,只是悄悄穿戴整齐,拿了水壶,还配了一副小弓箭,守在暗处,只等元心要迈步出门的当儿,才突然现身,让他无法推拒。元心看着他那表面焦急企盼却又掩盖不住胸有成竹的得意的小脸,心里着实喜欢这小叔叔,便说道:“我要去开荒,很辛苦的,你跟着能做什么?”易行干脆地答道:“我帮你挖!”元冲笑着一把把易行扛在肩上,道:“小祖宗,你不给我添乱就谢天谢地了,哪敢要你帮忙啊!”说话间已走出了大门。
这村庄距采凉山麓约半日路程的距离,中间本是平原地形,然不知何故竟未有人开发,积年累月,蒿草杂木丛生,成了一片荒地,远观黑压压雾蒙蒙煞是骇人,亦有大胆村人进去捕鸟打猎,遂开出几条长短小径。那元心是个有心人,自幼喜在世师左右帮衬,也沾染了几分慧气,因见南边风水已被占尽,就琢磨向村北荒地开拓,他选中的是离村二里之遥的一块平坦荒地,那易行蹦蹦跳跳跟在元心身后,一会弯腰寻声去捉唱鸣的蛐蛐,一会又飞跑着扑打翩飞的蝴蝶,不知不觉来到一处,见元心停下观望,便问:“是这儿吗?”元心点头,放下随身器物,抽出一把镰刀,俯下身砍割杂草,不一会功夫,开出三丈见方的一块空地,转身对易行道:“你且在这里玩耍,莫要乱跑,饿了包里有干粮,渴了壶里有水,我先在四面做个标记。”说着,拿上刀斧往远处走了。易行早玩累了,看元心背影远去,便自顾将元心割下的草铺成一席,头枕包袱,沉沉睡去。原来元心干得兴起,要把四周边界辟出规模来,先是担心易行,过来探视,见他睡得正香,便未打扰,仍返身去割草砍树,不知不觉已日上三竿。却说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鹧鸪尖叫把易行从梦中惊醒,四下一望,元心还未见踪影,易行喊了几声,未见回应,口渴得紧,拿起水壶灌了几口,啃了几口干粮,又寻思那鹧鸪声是从哪传出,便蹦跳着向树丛追去。
丛林之中本就多鸟,易行小孩心性,追逐间早忘了鹧鸪,群鸟惊飞,易行看了这个,又爱了那个,只顾跟着乱跑,不觉向纵深处跑出老远,最终追之不到,人也觉得累了,再回头,竟不知往哪走是好,心急之下,只是乱闯,其时日正当午,丛林之中树荫茂密,竟是一片阴暗景象,易行此时才觉害怕,大声呼喊元心,喊着喊着,失声哭了起来。哭了一会,不知心里想到了什么,擦擦眼泪,竟又向前寻摸着找起路来。

不知走了多久,易行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愈来愈浓,心里的恐惧不翼而飞,又爬过几个土坡,转过几颗巨树,前面豁然出现了一片开阔地,场地中央黑漆漆插着一块石头,下半截深入泥土,石头顶端栖着一只小鸟,那鸟生得鸡头鱼尾,身现五彩,见易行来,竟对着他点头轻哕,似在招呼他过来。易行诧异非常,轻步移近,这时方晓那气息原来是来自那块石头,走得越近,气息越浓,似有一只手在轻抚他一般。易行终于到了石头旁边,他伸出小手,想去捉那小鸟,谁知小鸟点头伸喙向他手上猛啄,易行缩手不迭,手背被啄出老大一个口子,鲜血流出,随着易行情急缩手的动作,那血被甩到了石上,刹那间,那石头便似突然从沉睡中惊醒,变得通红,红色的光芒向外溢出,把易行及小鸟包裹其中。
易行的神思由诧异而平静,又转而迷茫,朦胧中他感到一股灼热非常的气流嵌入他的身体,那气流中充斥着强大的力量和深邃的思想,似乎是有另外一个人要与他合而为一,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突然由心底涌出,有欢喜,有悲叹,有愤怒,有嘲笑,甚至有一丝丝暴躁掺杂其中,良久,耳际一声轰鸣,易行霎时失去知觉。红光消失,那石头又暗淡成一团漆黑,石上生出裂纹,裂纹在石上漫延,眨眼间,黑石变成一堆沙砾融入泥土,再无形迹。然而五彩霞光暴长,原来那小鸟在这瞬间已经突变,长成一只巨大的凤鸟,这鸟儿此刻正低头凝视着躺在地上的易行,她用喙轻柔地擦拭着易行手上的伤口,风目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接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到易行手上,泪珠在伤口处蠕动收缩,那伤口迅速愈合,最终凝成一条红线,将泪珠也封入易行的手背。
凤鸟犹在徘徊伤感,不提防背后劲风袭来,一支利箭直**凤鸟右翅,凤鸟一声长鸣,左翼反扫,身后狂风大作,草飞树折,夹着一声惊叫和扑跌之声。那鸟头也未回,双翼铺展,冲天扶摇而起,林中又是一阵呼啸断折之声,良久乃息。天上五彩遮日,霎时西去,失去踪影。原来元心将那四界辟开,便回来找易行吃饭,谁知人已不见,大声呼唤,亦无回应,心下大急,细看易行留下的足迹,知他钻入丛林,更是大惊失色,拿了刀箭,也不管地上的其它物事,不顾一切冲入林中,元心是干活的好手,更是个出色的猎人,此时虽然心急,却是一路走一路观察推敲,竟给他摸住了易行的方向,中间碰到几条毒蛇和一头野狼,更让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求老天保佑易行莫要跟这些恶物发生亲密接触。待寻至黑石处,一眼看到易行仰面倒地,生死不知,元心眼都红了,见易行身旁有一宠然大物,以为便是伤害易行的元凶,当下想也不想,拨箭扣弦,全力射去,却让那凤鸟受伤反击,倒撞出丈许开外,被大树拦住,方跌落地上,幸喜他皮糙肉厚,筋骨强健,只是受了一点点皮外伤。
当下凤去风平,元心方能抬腿起身,也顾不上自家身体是否受伤,径奔易行躺处。只见易行双目微闭,呼吸平和,面容平静,又检视周身上下,并无受伤之处,只手背处有一血线,可能是树枝刮划所至,倒也不必在意,元心方才心下大定,看看天已不早,俯身抱起易行循原路回返。
易行一路未曾醒转,回到家中,知贵夫妇见状大惊失色,又见元心衣衫褴褛,浑身带伤,问明缘由,亦不便深责,只那易中看见幼弟昏迷,把元心骂个狗血喷头,元心低头含泪,一语不发。
三日之后,易行终于回复知觉,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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