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灾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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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世师那里回来的当天,易行更加沉默了。小小的心灵里,竟然生出无尽忧伤,他的视线暂时从天上拉回,转而凝视身边的人事。看着太翁太祖慈和的微笑,看着母亲那劳碌的身影,看着蹦蹦跳跳的巧巧,甚至看着那追逐打闹的小猪小狗以及村里村外的花草树木,易行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无名的怨气:是谁创造了世界?是谁要毁坏这世界?既然创造了,为何要有毁灭?神啊魔啊,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我们的命运难道只能由你们来操纵吗?这怨气从易行的心底蒸腾,向全身筋脉迅速扩张,易行右手那条红线一下子变得通红,便似一只眼睛要睁开,他握紧拳头向天空猛烈挥动手臂,一道红光竟从手背射出,直冲向天空那团乌云。乌云被打散,易行颓然坐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背,那张开的眼睛正在合拢,在闭合的刹那,易行看到里面晶莹的液体。
周围的人们都在忙碌,竟无人注意到这一幕,只有那只奔跑的小狗停下脚步,回头向易行汪汪乱吠。
第二天,易行依约去世师处学习认字。边人愚蒙,这世师却是个学究天人的智者,他的屋里堆满了书籍,只是自己独享,从不向人传授。他的理由是:这方人民风纯朴,若学了这些机巧之事,巩怕会破坏他们的生活。世师先教易行语音知识,让他将一大堆音素符号熟读于口,熟记于心,然后将几篇加注了音标的文字拿来让易行拼读。这易行天份实高,半日间已能脱开音标,流利的朗读,再半日,竟将本地方言常用字全部识记,再无阅读障碍。接下来的一天,世师又教易行学习一种字母文字,因有那套通用的音标,易行很轻松的掌握了这门语言的拼法、读法及句法,只是这种语言大异于本族语,易行学的有趣,自觉眼界大开。此后的几天,世师不再浪费口舌,只是每天挑出几本书让易行自由阅读,再后来,不用世师指点,易行只是泡在书屋苦读,便似一个饿死鬼,拼命**书页里的知识。世师看在眼里,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专心学习让易行暂时忘记了忧伤,忘记了将至的灾祸。转眼间三个月又过去了。村里的鸡瘟并没有蔓延,那世师毕竟是个有本事的人,他指挥村人将所有的死鸡焚烧掩埋,又在小屋里鼓捣了两天,配制出几罐红色的药水,让人们在各自房屋周围及牲畜圈里播洒,村人对他信心百倍,惟命是从,齐心合力之下,那病魔竟悄然退去。众人欢喜雀跃,奔走相庆,却没人注意到世师带着满脸乌云溜进了小屋。隔了几日,他把易行叫至身边,拿出一本发黄的书递给易行,道:“此书名为《劫经》,是当日我的老师传下,我曾潜心研读,未得要领,现交付于你,你要随身携带,珍重收藏,他日机缘相凑,或可解开其中奥妙。”又拿出一小瓷瓶,道:“此瓶中藏有十二粒药丸,每食一粒,可当三日之食,你且收下,为避后日灾祸。”又道:“风仔啊,你我缘份虽浅,但我视你为知音,人生天地间,却总难把天地人生看透,我曾以身为神仆为荣,以为天命有定数,不可违,如今方晓命自我立,然已无力回天。你虽年幼,却是智慧通天,如今美玉未雕,他日成就不可限量。我能助你的,仅此而已,未来之事,你好自为之。”说毕,不理易行,闭目入定。易行本想发问,见世师如此,若有所悟,遂返身回到书堆中,继续啃读,孜孜不倦。

果然鸡瘟退后,乌云开始笼罩大地。
元心的房子已即将峻工,连日的劳作,将这个年轻人更是打铸的似铁块一般。村里人受元心的感召,也有几个年轻人开始在这边拓荒筑基,原来的丛林荒地,被推出几百米远,元心的房舍,孤零零卓立于原野,展现着开拓者的功绩,元心骄傲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不由想起了小叔叔易行。便在这时,由村子的方向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那黑点缓缓移动,元心微笑着注视那懒散的身影,心叹这孩子几个月前本是个只会跑不会走的顽童,现在却这般模样,简直是第二个世师了。正感叹间,忽然天上云朵迅速积聚,眨眼间那刚现出不久的彩虹失去了踪影,云层越积越厚,阵阵凉风吹过脸面,元心不禁打了个冷战,他猛地迈开大步,冲向远处的易行,易行还在发呆,不提防元心一把把他夹起,返身便往屋里跑,刚到门口,那豆大的雨点便砸将下来,雨点愈来愈密集,雨声越响越大,竟又是场暴雨。
这雨倾盆而降,势头不减,一直下了三天三夜,接下来便阴雨绵绵,那云雾直把天遮了足足半个月,雨水从天上落到山上,从山上又直泄而下,一路汇流,渐成涛涛洪水,向村庄汹涌而来。村民们哪见过这等阵仗,尽皆四散奔逃,有聪明些的,向高处躲避,有那吓破胆的,只管埋头急跑,一个浪头下来,人便失去踪影。然而躲在高处的人也未能幸免,水势越来越大,那浪头似巨兽一般,张开血盆大口,将远近村落吞没,嚼碎,与湖水联成一片,边地成了一片汪洋,魔龙王的灭世之举,终于在数百年后,功德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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