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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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行端坐了足足有三个时辰,方睁开双眼,眼前景物清清楚楚,首先入眼的是元心那迷惑探询的眼神,他心中一热,只觉这世上只有这一个最亲近足以依赖的亲人。再看四周,水波荡漾,茫茫无际,远处黑呼呼绵延着丛山,他们栖息的大树,现在便如一片水中漂浮的小洲,水已漫至脚下。元心见易行醒转,将发生的的异事告之,并问其缘由。易行听说,思索片刻,道:“必是那药丸的作用。世师交给我的是神药,服食之后对身体有莫大好处,刚才我用导引之法将药力引入丹田,身体便发生如此变化。这样看来,我们可以如此……”当下易行将导引之法讲与元心,令他也依法施行,果然奇妙无比。
这二人皆是聪慧灵异之才,见水势仍在上涨,商量一翻,认为一静不如一动,从水面估计,此处离对面高山约十数里之遥,若泅水登陆,又有灵药相助,或有生机。当下计议已定,又细细琢磨了一些细节,易行先掏出两粒药丸与元心分食,两人都端坐运功几周,此回体内感觉又比上回不同,好似身上有使不完的气力。接着元心将那水床拆下一块,又砍下几根粗枝做成一个小小的树筏,把身上衣物牢牢捆绑在上面,一切妥当,水流已淹没树顶,二人不敢耽搁,元心让易行趴在筏上,将一根粗绳两端分系在两人腰上,目注远处的高山,手推足登,逆流而上。
一路艰难,亏得元心水性好,力气大,中间气竭时,便服一粒药丸,到得后来,易行也跳下树筏,与元心合力推进,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人昏头昏脑地冲破一个巨浪之后,赫然发觉黑压压一道巨大屏障矗立在眼前——竟是到岸了!两人相互对视,同时发出一声欢呼,又同时回过头去,看那一路的滚滚波涛,心忖从前令村人恐惧的丛林,竟被他们飞渡而过了。
二人从一处石壁攀爬上岸,山上不断有洪水泥石冲下,二人不敢大意,小心闪避,只一个劲往高处爬。到得半山腰,终于觅得一个山洞,两人高兴得眼泪鼻涕一起落下,忙不迭地钻进洞中。谁知脚还未站稳,一声嗤响,劲风向元心面上扑来,亏得元心眼明手快,挥刀猛砍,鲜血喷了元心一脸,易行在后早看清那是一条巨蟒,元心手脚不停,赶上去又是一阵猛剁。那蟒本是条百年怪物,体大力强,在这山上为王称霸已久,这数日困于雨中,早饿得七荤八素,见有猎物送上门来,哪还不抬嘴笑纳,怎知元心吃了几粒丹药,力气大得变态,加之劈头一刀,正砍在要害之处,接下来的动作又全都招呼在头部,巨蟒后退不及,再无还击之力,顷刻间成了一堆死肉。
元心又将洞内视察一翻,确定再无活物,方松下一口气,软软坐在地上。易行却弯腰橛臀看那蟒尸,发现从怪物嘴里吐出一物,红通通,圆溜溜,用手抓时,那小球一下弹开,易行大奇,再去抓,终于将球拿到手中,感觉入手冰凉清爽,他大声喊元心来看,谁知连喊几声都无人应,易行回头看时,大吃一惊。
只见元心粗大身躯仰面朝天摊在地上,声息全无。易行扑过去抱着元心的脸大声呼叫,一边又将那脸上的血迹擦抹干净,看看呼唤无功,又在全身摸索,寻找伤处,却哪里找得到。此时易行方感觉到莫大的恐慌,这数日中,虽经历千难万险,九死一生,他只是痛苦,悲伤,怨愤,却从未感到过孤独,有元心在身旁,他不怕黑暗,不怕洪水,甚至连那要命的死神都无所畏惧,可是刹那间,命运要将元心从他身边拉走,留给他的是无边的黑暗和那不可预知的未来,一时之间,他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易行坐在石上,把元心的头紧紧拥在怀里,好像这样便可以留住他的可亲可敬的在这世上惟一的亲人。山洞潮湿黑暗,弥漫着浓浓的血液腥气,洞口雨声潺潺,雨脚如麻,夹着隆隆的涛石撞击之声,易行便在这凄绝诡异的氛围中陷入了昏迷。
朦胧中,一个久违的声音又开始在他耳边倾诉——一种纯粹的倾诉,没有任何语言,却有种种形象,像一串串音符,时而明亮,时而暗淡,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易行的心灵不知不觉和着那节奏开始解读,倏忽间他的五感完全消失,那灵魂的种子将百世的灿烂爆射开来,无边的藏识以几何级数幻化,他发现自己变成一条耀眼的巨龙,在密如蛛网的时空里高速穿行,将那跳跃蠕动的黑暗一口口吞噬,然后意念一闪,又变成一个刚刚成形的胚胎,在羊水中舒服地沉睡,通过脐带啜取着母体的精血 ,场景再变,出现了一片宽阔的平原,两支庞大的军队相互对峙,冷不防一双邪恶的眼睛突然横扫过来,里面充斥着阴冷和暴虐,易行的神念受激,不由颤动起来,接着啊地一声,他醒转过来。
元心仍然双目紧闭,身体变得僵硬,面色灰白,只眉心处有一星红晕不散,眼见是不能活了,易行却不死心,抱着元心呆坐了七天七夜。到得第八天头上,易行终于松动了一下四肢,将元心尸体平放石上,
当日易行叔侄逆流登岸,为搏击风浪,元心合共服食了五粒药丸,哪知这丸有易经洗髓之功,若循序渐进,可将人体机能改造得如天神一般,元心短短时间服用五粒,却是大大超量了,先在水中,精神紧张,手脚大动,药力皆发散于外,实是将元心后天积垢催发出去,后又斩杀巨蟒,将体中最后残存的一点渣滓排出体外,此刻的元心心神放松,丹药中所聚的能量不受约束,便在体内四处乱窜起来,这能量为至阳至刚之性,若在往常,就如一道道闪电劈在身上,哪还不身心焦灭,谁知元心已将肌体杂质排净,几成至阳之体,此时的他便是一颗巨大的至阳丹,药能过处,将他的所有窍**尽皆打通,全身筋骨发生质变,虽然如此,那能量太过庞大,若在光天华日之下,受太阳之气吸引,元心仍不免爆化,可喜此处黑暗阴冷,又有蟒丹所发至阴之气,竟似有人专为元心按摩调训,将那如脱缰野马般的能量安抚平复,元心本能地按易行所教之法导引气息,如此阴阳调合,元心竟然进入修道人梦寐以求的胎息境界,那奔腾的能量化繁为简,逐渐浓缩,最后归入气海深处,只在祖窍现出一星红斑,成为元心的生命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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