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入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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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行哪里晓得元心身上的变化,只看他身体愈来愈僵,愈来愈冷,便找一处干燥平坦的石地,将尸体放平,又见那蟒珠在地上泛着青光,心道这阴冷之物,放在元心身上,可保肉身不坏,便把珠子拿起,撬开元心唇齿,塞了进去。洞中蟒血的腥气依旧很浓,易行感觉气息有些不畅,想了一想,便就地坐下,盘腿调息,一呼一吸间便已入杳冥之境。返观内视下,见丹田中那团热气翻滚如潮,易行凝神听息,以意导引,虚心实腹,那热气渐渐变得柔和,易行将这气息导出,向全身窍**流注,谁知竟无滞碍,任督二脉既通,大周天倾刻完成,全身感觉顺畅无比,又运行两周,气归丹田,沉于海底,再凝神守寂,觉腹中一轮明日,光芒四耀,将洞里洞外,照彻一空,一丝明悟在脑海中突现,易行伸出右手食指,指间竟出现一团火焰,那火融融泄泄,团团摇摆,便似沉睡的婴儿的脸孔,通红鲜亮。
神念再动,易行收了火焰,又归寂灭,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易行终于醒转,睁眼看时,洞中已现光芒,洞口处明亮如镜,原来雨过天晴,天日重现了。易行心里欢喜,可是转头看见躺着的元心,又难过起来。其实易行此次入定,足足有半个月的时间,体内丹元已初具规模,只要再多些火候,便可大成,而这一翻运功,体内筋骨改造,五岁的易行,看起来有十岁孩子的高度,当时为渡水方便,将衣物打包,二人都是赤身**,此时他的衣服却再不能穿。那蟒蛇的尸身已开始腐烂,发出一阵阵的异味。
易行突然听到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此时方觉得饥饿难耐,便从包中取出药丸,数数还剩五粒,转念寻思,觉得元心的死可能与此有关,自己已服过两丸,再吃的话恐生不测,又将药包好,回头看着蟒尸,心里有了计较。那蟒足足有三丈长,若还活着,确实威猛骇人,此刻却是整个头颅血肉模糊,庞大身躯摊在地上。易行近前,默运玄功,指尖竟又生出火焰,将那火焰对着蛇颈,开始切割。蟒蛇已存活数百年,那皮囊实是坚硬如铁,怎知易行这火不是普通的火,乃是丹元中生出的先天真火,即便是金刚也可将其融化。不一会功夫,蛇头脱落,易行收了指火,用力褪那蛇皮,谁知毕竟年幼,虽有丹药助长了力量,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将蛇皮除下,只累得气喘吁吁,汗如雨下。
歇了一会,易行又放出指焰,把蜕下皮的巨蟒从头到脚烘烤了一遍,除去臭味,又用元心的利刃切下一小块肉,仔细烘烤熟透,张口便咬,哪知肉质太粗,又无调味,火候又没把握好,竟成了天下最不上口的烹饪食品。易行哪还计较这些,手抓腮咬舌舔牙嚼喉吞,肠胃欢叫着笑纳,将那不及咬烂的肉块收存起来,慢慢消化。眨眼间,整块肉下肚,易行舔舔嘴,摸摸肚,只觉肚腹已被蟒肉装满,快顶到嗓子眼了,胀胀得好不难受,急忙走到洞口,找那坑洞的积水用手捧了倒在嘴里。
喝了几口,方抬头看洞外的情景。只见白茫茫一片汪洋,树林村庄不见踪影,近岸天空有一群全身乌黑的鸟在盘旋鸣叫,岸边漂浮着一具具尸体,有动物的,还有人的。天空中散着几块乌云,仿佛是屠杀者在巡视战场,随时准备剿杀生还的敌人。
易行呆呆地看着水里那些尸体,认出里面都是自己的村人,几乎每个人都抱过他,都是那么亲切的人,可是现在却躺在冰冷的水里。一股热血突然涌上心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要把所有的尸体打捞上来,让他们入土为安。
这个决定让易行忙碌了三个多月。他先出洞到山里面寻找到一处地势较为平坦、土质也较疏松的山地,确定之后,便拿了绳索去打捞尸体。谁知说来容易做来难,首先打捞就不易,其次要往山上运送更是吃力,易行小小年纪,却硬是有股子倔劲,每天赤身**攀高就低,一会水里,一会岸上,饿了吃块蟒肉,渴了喝点积水,困了就打坐调息,体内真气愈来愈纯,身体也越来越结实了。

这天,易行掩埋了最后一个能找到的村人,心里暗暗祈祷:没有家人的尸体,也许上天真得保佑我们,我的亲人也许都还活着。
回到了山洞,易行一下子感觉茫然了。几个月的劳累,他没时间多想,可一旦做完这件事了,下面的路怎么走,却是个问题。易行沉思了一会,忽然想到,在世师那里看了许多书,大多数只是记下了,却未深解,而且世师最后还交给他一本《劫经》,不知是什么内容,一直未曾展观,那么就用这些来打发一段日子再说吧。
世师开始为易行推荐阅读的多是些历史书目,记载宇宙演化,赤焰大陆的兴衰,包括文化经济科技等,这些书都被易行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吸纳迨尽。之后易行又将那野史奇幻,山川地理,宗教哲学,修真悟玄等等专著搜罗个遍,记于脑海。此时易行处境奇特,虽鸟兽不可与同群,然更无斯人之徒相与,心里盘算:书中讲一世灭,一世兴,凡兴世者必具创世之能,我便于此山中修炼,日后也好再创一美好如赤焰的世界。复又转念:既是有生必有灭,那生又有何意义?即便有美好的大同世界,也终被一场洪水湮灭;辛苦一场,也只归入一掊黄土;活了一世,也落个灰飞烟灭。又书中讲世道艰难,人心险恶,我快六岁了,人道的险恶并未遇到,身边的人们爱我宠我,真难以理解什么叫险恶,什么叫争斗。唉,这人道天道,究竟是什么面目?
却说易行这般搜罗胸中信息,发动神念冥想,渐渐进入死角,烦躁的感觉愈来愈重,知道自己已入魔相,当下不敢再想,只抱着一句“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的十二字箴言,把思绪强拉回现实,先解决生存问题才是第一要着。
元心的尸身仍安放于洞中,口中蟒珠散发出阵阵阴寒之气,将蟒洞笼罩,四壁上下虫草尽皆冻毙,虽然如此,易行还是怕有野兽损坏他的尸身,便将蜕下的蟒皮在水中冲冼干净,囫囵把元心套在其中,长出的地方折叠起来,用粗绳捆扎,一切妥当,易行又到洞外搜捡一些方石,运至洞中,在元心周围垒砌,足足又用了两天功夫,终于砌成一坐石棺,易行又祭出指焰,将一条条石缝小心烧熔,上下闭合,再无一丝气息透出。
此后的日子里,易行每天练气,冥想,有所悟,便用指焰在石上刻写,渐渐的,洞里洞外写满了方块或是线条的文字,这些文字最初有些笨拙幼稚,到后来却逐渐有龙飞之势。这天,易行终于把那本《劫经》取出,开始翻阅。
当初世师告诉易行,此书传自上古,无人能解得其中奥秘,易行虽然好强,却也明白自己只是五六岁的童龄,凡事有个循序渐进,太过则会适得其反,所以他强压下好奇心,反正山中无事,只待基础扎实,再去探究不迟。这些日子,他将在世师处网罗的知识理解了个通透,将那技能也演练得烂熟,自觉时机已到,心性所至,可以寻觅更高深的道理了。
翻开第一页,入目的是红通通八个字:天地不仁,万物刍狗。易行识得,这却是世师的笔体,那字似乎不是用笔写的,字体中隐隐透出阵阵血腥之气,仿佛一个愤怒的心脏在剧烈跳动,要控诉什么,易行看得血脉贲张,良久方能平息。再往后翻,却是空白,直翻至末页,空无一字,易行大感诧异,将书翻来覆去展观把玩,想了一想,他端坐调息,将书放在面前,双目微闭,只留一线注视书面,凝神细观,却哪里看得出玄虚,只是世师那八个字不时冲击着他的神念。易行又试了几遍,心知机缘未到,遂收心起坐,又将书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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