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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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为了能与柳梦莹同行办事,孟乾元确实花了不少心思,他想利用这次出差机会敲定他与柳梦莹的恋爱关系。一切在顺利进行,只是售票员没有“月下老”的好意,也没红娘的好心,把柳梦莹安排在另一节车厢很别扭。更让他来气的是,柳梦莹对面那个油头粉面的家伙贪婪地看她的样子让恼人,这一路三天两夜便宜了那小子,秀色可餐,想他一路上定能省下许多餐费。当然,自己也会省下许多饭钱,但是滋味不同感受也不同。孟乾元不愧是律师出身,那口才和能力了得,他对身边的村妇一番开导央求后,她答应与柳梦莹换了座位。眼瞧着那小分头伸长脖子看柳梦莹往外走的遗憾样,孟乾元得意地说:“我们是一起的。”那小分头合拢嘴转头看向窗外。“一起的”后面可跟“同志、朋友、同学、同事,”而他最想公布于众的是“恋人”,但是目前还没得到梦莹明确的认可,暂且隐去不说。
柳梦莹剥开一个桔子递给思佳,又取一个递给对面的小伙子。思佳不肯要,梦莹说:“思佳,出了门就要显得大气些,以后就要靠你周围的朋友了,你能融入朋友的圈子,大家相处都舒服些。拿着吧,只是一个桔子没什么人情要还的!”思佳不好再推托接过来。她又说:“你别介意,孟哥是好心,他见你去北京时伤心难过了一路,想到你一定是第一次与家人分离,所以故意逗你说笑,好减少你想家人的心情。”思佳听此言,心中感到一丝温暖,刚才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意了嘛!
柳梦莹问她对面的小伙:“你贵姓?是去念大学的吧?”
小伙子爽快地说:“我也姓刘,是华南农大大二学生。”他俩随便聊了几句,梦莹又对思佳说:“思佳,我看你既不象上学的,也不象单位出差的,你这是——”她拉长音等思佳说。
“我去广州的服装厂上班。”她还不习惯用“打工”这个词。
梦莹知道孟乾元猜对了。她又说:“你看起来年纪不大,都参加工作啦?可不可以问问你的芳龄?”
思佳从一开始就喜欢听她说话的声音,她笑着说:“还芳龄呢,不就是年纪呗,二十二。柳姐,你和孟哥是出差吗?他老叫我小丫头,那他多大?”
梦莹挑起眉温和地说:“他二十九,我们是出差,去湖南采访。”
刘小伙喜笑颜开的直接说:“大姐,孟哥是你男朋友吧?”这话思佳也想问,可没敢问出来。
梦莹反问:“你从哪儿看出来他是我男朋友啊?”口气里有点否定的成分。刘小伙不好意思地说:“没,只是感觉而已。”
思佳接过话头儿:“你们是记者啊!怪不得你斯斯文文,一看就是才女,可孟哥不象,专揭别人短。”梦莹笑起来,唇边两侧的法令线圆满清晰:“他原来是律师,过去在大学里,就是有名的铁嘴,不过他心很善,对你绝对没恶意。”思佳不好意思地笑笑,表示自己错怪了孟乾元。
梦莹忽而好奇地问:“思佳,你非得去那么远的地方上班吗?在你老家附近的城市找份工作不好吗?”
思佳想起北京城比包头的壮观和繁华,又想起永贞姐说广州比北京还好几倍,便说:“那些城市不开放不发达,工资比我老家高不到哪儿去。永贞姐说广州是中国最有发展的城市,是特区,好找工作,而且工资也高。”
梦莹“哦”了一声,沉思不语。一会儿又问她:“你第一次出门就走这么远,你父母舍得吗?放心吗?有人跟你一起去吗?”
思佳又有些凄楚,幽幽地回答:“我七岁时妈妈就去世了,爸爸只管有没有酒喝,只是妹妹一直哭着不让我走……”她停下来,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掉出来,“我和永贞姐,颐贞姐一起出来的,我就是去她们的公司上班。”
梦莹眼中带怜说:“看来你挺不容易呀,不过还有人可以照顾你。你家很缺钱吗?”
“嗯。我爸脚受过伤,在单位只能打杂,那工资就只有不到二百块,我刚上班也只有一百多块。我家欠了厂里和姑姑的钱。我妹学习可好啦,我想让她也念大学,象你们一样有文凭有才华,所以我必须多挣些钱,我答应我妈要好好照顾我妹妹的。”她顿了顿又说:“我妹很可怜,三岁就没妈疼了,我爸讨厌女孩儿,尤其认为是她的出生要了我妈的命,从小就打骂我妹。妹妹从小身体瘦弱,胆又小,只有我和郝姥姥疼她。我要是找不到好工作,她毕业了就只能随便找个大集体工作,那能有啥前途,一辈子没个出头日,白瞎了她那一肚子的学问和聪明劲儿了。我绝不能让她那样过日子,那比我受苦受累还让我心痛。”她一气说完了,也是想看看别人能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博得大家的赞同,好证明家里人反对是目光短浅地作法。

柳梦莹感念她重情重义,舍己为妹,但是并没有立刻表示赞同,她沉思一下又问:“思佳,就没有别的亲戚帮忙吗?”
思佳回答:“奶奶、姥姥、姥爷都在我小时候去世了。大舅疼我们,可他下放到草原后也有了病。他的工资又要治病又要供表哥上大学,这几年都没寄给我们寄压岁钱了。姑姑家有钱,可是姑父对我们不好,再说她有三个孩子。郝姥姥无儿无女,没工作,我想过了,只有靠自己。”
柳梦莹佩服思佳有志气,但是一个女孩子在外乡生活不是件容易事。她试探地又问:“你看过《外来妹》吗?打工很辛苦,有许多你现在预料不到的事,比如,比……如,那个靓妹断了手……”
思佳猜到她往下要说的内容了,妹妹和郝姥姥已经不止一次提醒过自己了,所以她打断柳梦莹,说:“没看过,但听过广播剧。起先我也有顾虑,可是你看永贞姐俩变化多大呀!才两三年功夫又挣了钱又长了见识,人还风光。她们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我跟她们在一个厂,没事的。再说了,电视剧是人编的故事,柳姐你也当真!我爸倒是没出门,不也被打断了腿。颐贞姐说,该着的你躲不过,那是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思佳一副很看得开的口吻。柳梦莹抛出去的这个球,恰好撞到网上被软软的反弹回来。心里叹息她的不更事少见识,又无奈何她为家境逼得也只能出去闯荡。有心把自己见到的真人真事讲给她听,又不忍心浇灭了她的信心和希望。自己又帮不了她什么,多说也无意义。柳梦莹也承认,是有许多女孩挣到了钱,改变了家庭状况,但是要见好就收,最怕在那花花世界迷失了本心。或许刘思佳真能闯出一番天地,只是慢慢地给她一些忠告吧。
孟乾元转回座位上,见她俩说得热闹便问:“说什么呢,见我来都不吭声啦。”
柳梦莹温情地笑着说:“说你呀!”
孟乾元望望思佳又看看梦莹,调侃道:“北后说人,是好¬¬——话,还是——坏——话?”
柳梦莹调皮地逗他:“你说呢?”她看一眼思佳两人都抿嘴笑着,刘小伙的表情暗示他是好话。
孟乾元于是说:“以我的推断该是好话。背底下讲人坏话,非君子所为,不厚道。”
思佳笑着故意逗他说:“问题是,我们是女子。”有了柳梦莹刚才的解释,她已经不在对他有敌意了,心中反而觉得他有点像白船长的个性。
孟乾元端杯子喝口水,瞪起眼说:“女子怎么啦,你们可以做女子中的君子嘛。女中豪杰并不比男子差。”他又拿起一个水杯递给柳梦莹,关切地说:“要多喝水,这可不是坐办公室,很熬人体力。喝吧,我放了胖大海。”柳梦莹听话的端起杯喝了几口,他又问:“饿吗?我去买点东西。”柳梦莹轻轻摇摇头。要不是碍着周围有人,孟乾元一定会抬手轻轻抚摸那一头的秀发,如今,他只得轻轻用手把那滑下的头发撩起在梦莹肩后。
柳梦莹感觉他对自己很好,似乎在追她,但是又不愿轻下断言,他一向风趣调侃,早闻有外交官的女儿还有教授的女儿在追他。她一直保持平静。孟乾元从她的反应中既没感到她心花怒放与他产生共振波的频率,也没有遭到她横眉冷对的调频波。他原以为,自己这块石子投进她的水面,一下打不出三个连环水圈儿,其码也该有一个,而且会伴着响声,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可是他发现梦莹的水面不是水的成分,不知是什么鬼东西,这石头好象投进了粘稠的胶水里,即无涟漪也无声响,就那么无声息地被吞吸在中间,他都怀疑是不是投到死海里或者是“百慕大三角”里了。有心直接了当地去问,又怕她给出个让自己的心掉进北冰洋的结果,只得安慰自己,先能保持同志关系也不错,慢慢来。他这次费尽心机促成湖南一行,心里已美得很,这次一定要打动她的芳心,归属于自己。
他俩原是同一个大学不同级不同系的校友。孟乾元学政法,柳梦莹学新闻。毕业后,孟乾元分配在法院,柳梦莹毕业后爸爸托关系让她进了《新民晚报》社,职务却是排版员。三年后她大学的一位教授借着改革浪潮下海,与两位有识之士共创了一个,以百姓生活为视角的杂志《社会中的百姓》,广纳门徒贤士。柳梦莹投在其麾下,孟乾元听说后,使个小技俩,让老师聘他为其中《法律咨询》栏目的编外律师,干着干着,由外变成了内。三年下来,杂志社报导了许多与百姓相关的内容,为普通人提供法律咨询,深受百姓好评,事业蒸蒸日上。此去湖南是想采访一起“私制烟花爆炸内幕”的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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