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得陇望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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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到了第三天,张得过早早准备好了一盒子礼品让两个人抬着,自己雇上一顶轿子一起前往李家庄去为李富贵的爹爹做寿。在路上行了个把时辰,走了有十几里路,看看到达李家庄。打听到李富贵的住处,就把轿子落在李家门口。向门口的把门人说明情况,让把门人到里面去通报。
却说把门人把话传到里面,这李富贵甚是纳闷,心想这张得贵是何许人也,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问问左右,也无人知晓。后来还是一个在旁边的下人插话,说这张得贵是河口村的一个泼皮,是一个在黑道上走惯了的人。
李富贵一听就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道:“这等东西,我与他素无交往,今天他跑来做什么。传话出去,不让他进来,让这种人进来,实在是辱没家门。”
见他如此生气,大家就急忙劝他:“常言道,自古不打送礼的人。他虽然是一个泼皮无赖,但人家也是带着礼品来的,拒之门外与情与理都讲不过去。不如姑且让他进来,好生款待,以后不与他交往就是了。”
见李富贵还不乐意,大伙又劝他道:“这张得贵既然是一个泼皮黑道上的人,咱们就更不能同他较真。咱若不给他面子,让他丢了人,他那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以后他暗地里给你找个什么事,到那时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有修养的人你怎么得罪都不要紧,那些个小人是万万得罪不起的。”见大伙都这么劝自己,李富贵就是再不乐意也只有这么着了,他就传出话去让客人快快进来。
张得过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子,还不见有人来请,他心中好生烦恼,心中骂道:“老子大老远来为你们老子祝寿,半晌连个人影都不见出来,这么不给俺老张面子,你们家里的人都死绝了不成。若再无人出来,俺老张立码走人,那今天晚上就有好戏看了。”
他正在气头上的时侯,里面走出一个人,问那一个是张先生,我们李爷里边有请。这张得给才大模大样地随着那人走进李家大门。
一进李家大院,张得过就被李家的气派折服了。李家的院子有五六亩大小,进门是个大花园,花园里有一个不小的水池,池中种着几株莲藕,那荷花虽已衰败,但仍有一些景致,残败的莲叶下,几尾红鱼正怡然自得地游来游去。池边建有一个亭子,红色廊柱,黄檐绿瓦,翼然如飞。置身其中,犹如仙竟。
这张得过走一路叹一路。天哪!我漳河一带原来还有如此好的地方,我他妈长这么大了竟从来不曾到过,我这半辈子真是白活了。沿着石砌的小道前行,穿过一个月亮门,就进人第二个院落.这第二个院子里只有东西两排房子,全是青砖白灰瓦房,门是雕花门,窗是雕花窗,做工精细,巧夺天工,玲珑剔透,美不胜收.两排房子的中间空地上,一律是方砖铺就,正中央是一条石板小道。此刻,整个院子里的人们正你来我往,络绎不绝.看着这忙里忙外的人们,张得过就想,做人做到这份上那才叫风光,不出两年,我张得过也会如此风光的,到那时别人也会为我做寿的.
张得过被人带着走过中院的后门,一个更大的院子又出现在他面前。一进后院,他就跟进了迷宫中一般被搞得迷迷糊糊,还没喝一盅酒就象醉了一般。只见眼前到处都是房子,但要比中院的房子要高大巍峨得多,整个院子到处都结着布彩球,挂着红灯笼,人们穿着光鲜,面带微笑,到处都充满着喜庆气氛。
张得过最后被带到一间摆设精美,十分考究别致的小房子里。在他到来之前,早已有几个人在那里坐着谈话了,见他进来,有一个人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同他寒暄,又拉着他的手说:“不知张先生屈尊前来为家父祝寿,有失远迎,实在不好意思,还望张先生海涵。”
这张得过是个粗人,从小就没念过书,房子大的字也不够车载斗量。对于礼节上的话他更是一句也不会说。这时他只能干着急,吱吱呜呜说不出半句话。李富贵把他拉到坐在太师椅上的一位老人跟前,对张得过说:“这是家父。到了就算了,礼节就免了罢。”张得过不但不懂祝寿的礼节,他连一句祝寿的话都不会说,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看那老者,虽然已是八十岁年纪,但看上去却精神攫烁,红光满面,有一种仙家的风范。李富贵见他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就对他说:“张先生路途遥远,一路风尘仆仆,一定十分劳顿,还是先到后花园去休息吧。”跟着就有一人把张得过领了出去。
张得过被领到一排高大房子的后面。那里有一个挺大的后花园,先到的客人已在这大花园中坐上了席。他被安在一个桌子上,可是满桌子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他们谈着他们的事情,谁也不同他说一句话。他们相互敬酒,也很少有人去顾及他,这让张得过好生气闷。好在他本来就是个酒徒,这满桌子有的是好酒好菜,他就自斟自饮得了。这张得过也不管周围那么多人在场,一会儿拿起筷子夹几口菜,一会儿拿起酒壶倒一盅酒,一会儿又煞有介事地看一看后花园里的风景,全然不管其他的人对着他又是挤眉,又是弄眼。
却说这张得过对周围的一切全然不管不问,只顾一个人大吃大喝。一桌子的菜他自己就吃了一大半,三坛子酒他自个就喝下了不到两坛。过了一阵子,张得过感觉自己吃饱了喝足了,风景也欣赏够了,就用手背抹了抹嘴,也不同旁人打声招呼,站起身来就要走人。他踉踉跄跄地来到中院,见他的几个弟兄和轿夫正在那里,此时也刚刚同着李家的下人吃完了饭。这张得过就让弟兄们抬上盒子,让轿夫抬起他,离开李家,打道回府。
张得过在醉梦中被抬回了家,那里早有几个弟兄在家里等着他,见他醉成这个样子,就急忙上前伺候。一帮人又是灌水又是捶背,忙乎了好一阵子,张得过才渐渐睁开醉眼。他看到那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拜把子弟兄刘二孬赵三坏和王四保。
见他渐渐醒过来,大家急忙问他此行可有什么收获,李家的人对他怎么样。不问犹可,这一问张得过的气就不打一处出来。他就向他们述说李家人对他如何怠慢,如何冷淡,通报进去如何半晌不见人来请,让他的自尊一次次受到伤害。
几个人听后一个个气得破口大骂,说这李富贵真他妈不识好歹,竟敢如此小瞧我家哥哥,等到一把火把他家化为灰烬,他那时才知道俺哥哥的厉害。刘二孬说难道哥哥就这样咽下这口气不成。赵三坏说以我说咱们今晚就砸了他家,为哥哥出这口恶气。
还是王四保有见识,他说;“壮士报仇十年不晚,收拾他那只是早晚的事。今天哥哥喝多了,身体虚弱,等哥哥恢复了元气,咱在打他不迟。”
张得过见弟兄对他如此忠心耿耿,也就转怒为喜。他说:“我看四弟讲得有道理,过几天再收拾他不迟。这一次,我虽说受了点侮辱,但对他家的地形了解得一清二楚。”说完他就找了一根木棍,蹲在地上划了起来。还一面划一面讲,这里是花园,那里是主房,这里是腰门,那里是耳房。大家一面听着,一面商量着攻打计划,该从那里下手,那里突围,那里撤出。
几个人一直商量到半夜,肚子都有点饿了。张得过就叫把那盒子抬进来,把那回来的东西当夜消吃掉。谁知揭开盒盖一看,那送去的东西一点都没动,一样不少地又抬了回来。而且盒子里还放着一张红书。这一下,大家都纳了闷。其他的人都不识字,只有王四保还念过几天私塾,他打开那红书,只见上面写到:在下李富贵与张先生素昧平生,从无交往,今张先生来为家父祝寿,令富贵感激涕零,忐忑不安。某窃以为,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既无投桃,何来之李,故分毫不取,原物奉还。某又以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先生高雅,某等粗劣,故不敢攀先生之高枝,从今以后,行同路人。失敬。
那王四保把那封书上的意思向张得过大致述说了一遍。气得张得过捶胸顿足,破口大骂:“李富贵这狗娘养的真他妈欺人太甚,居然耍起老子来了。我不给你点厉害看看,你他妈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睛。他既然不仁,我就给他个不义。诸位兄弟,五天之内,我就要收拾他,到时弟兄们一起上前,把他家给我砸个稀烂,方解我心头之恨。”其他几个高声大喊:“愿听哥哥调遣。”张得过高声说道;“咱送的东西他分毫不取,正好咱们几个可以消受。”于是就拿出那整个的烧鸡和烤鸭,整坛子的酒,自己吃喝起来。
却说这李富贵为了父亲的生日忙了整整一天,他把所有的客人都送走,又安扶老人休息后,不由得就又想起了今天张得过到他家来的事情。心想这家伙不是真心来拜寿的,他一定是另有企图,弄不好就是来家中打探消息的,我得小心提防着他。但万一他要真的来抢窃,我该有什么对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办法。后来他觉得,这么大的事情,应该同孩子们商量商量。于是,他就让下人去把两个儿子叫到身边,向他们讲起了自己的担心。
性急的老二说道;“他张得过算什么东西,就算他厉害,难道咱们家就是吃干饭的。不怕死的兔崽们如果真的来了,到时咱就敞开大门,他胆敢进咱们家大门,咱就用枪把他打成筛子。他妈的张得过,真是瞎了狗眼,居然看咱李家好欺了。”
老大性格比较稳重,他说:“二弟固然勇气可嘉,但对付土匪不是勇气大就能解决问题的。第一,咱在明处,他在暗处,咱们防不胜防。第二,他什么时候来咱不知道,你准备了,他不来,你放松了警惕,他又来了。第三,他们人多士众,怎么全家算起来才有多少人?常言道:铁心王八黑心贼,土匪个个心狠手毒,杀戮成性。咱们呢,从小到大没同人吵过嘴打过架,咱们同他们对拼那里是他们的对手。以我看,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李富贵听完哥两个的谈话后说;“还是老大说得有道理。我想要对付土匪,光靠咱们一家的力量是不行的,得依靠全村的力量。明天我就到各家各户走一走,争取全村百姓的支持。但这几天里,你们要格外小心,晚上多带上几个下人轮流值更,还要仔细查看各处院墙,该加高的加高,该加固的加固。这事今天就说到这里,走出这屋子,不许提半个字,免得闹得人心惶惶。”说完就让儿子回去了,而李富贵则是一夜不曾合眼,他感慨到:身处乱世,做人真难哪。
李富贵家是漳河一带方圆几十里为数不多的富贵人家,历经几代而不衰。他的高祖是前清举人,曾祖和祖父都中过秀才,到了他父亲这一辈上,家业达到了顶峰,挣下了大大的产业,有二百多亩土地,几十间房子,还在城里开了一个不小的商号。李富贵子承父业,雄心勃勃,立志要把家业做大做强,以不负先人开创的基业。
他广交朋友,乐善好施,言行中肯,非礼莫为,在十里八乡有着很好的名声。他治家严谨,修身齐家,教育子女友善待人,不恃财傲物。忙时到地里干活,闲时就在家读书。由于有这样的家庭教育,李家的男儿个个行为端正,知书达礼。李家唯一的女儿则端庄秀丽,聪敏娴慧。多年以来,李家人但知与人友善,不知与人为恶,从来没有同任何人发生过矛盾与纠纷。不曾想如此善良的人家却被土匪盯上了,这真叫李富贵忧心如焚。
自从那夜之后,李家就加高加固了院墙。一到晚上,爷几个就带上下人拿上家伙轮流值更,丝毫不敢有半点懈怠。李富贵还走家串户去争取援助,大家表示他们一定会全力相助。这样子一直紧张了有半个月,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李富贵就想,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神经过于敏感了。或许人家是真心来祝寿的,是他自己错怪了人家,想到这他不由一阵好笑。
连续的值更,也让儿子们腻烦了。他们一个个又困又乏,无精打采。心想,这要是真来个把土匪,他们也可以显示一下身手。可值了半个月的更,却连个土匪的影子也没见到,父亲是不是有点太小心了。想这清天白日,朗朗乾坤,那里会有什么土匪。就算是有,他也得看看家门,我们老李家就是那么好欺负得吗。值更值到第十五个晚上的时候,李富贵就告诉儿子们说:“一连值了半月的更,我们父子都有些困了。今晚就停一晚上,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吧。”家人都巴不得他下这个命令,一吃过晚饭,大家都回屋睡觉去了。
却说这张得过自从那天从李富贵回来以后,就一直盘算着该如何去打李富贵家。这一来这是他土匪的本性,你李富贵家那么富有,老子又怎么穷,不打你家打那家?二来那天他在李家也失了面子,这让他怀恨在心,一定出了这口恶气,方解他心头之恨。连日来他一直把他的心腹刘二孬赵三坏和王四保留在身边,商量着该如何攻打李富贵家。又一面招兵买马,扩大队伍,让刘赵二人对队伍进行训练。这样子一连闹腾了半个月,遂决定次日夜里攻打李富贵家。

这天天黑以后,近百人的虾兵蟹将就集聚到张得过家里。这些人中有的拿着菜刀,有的拿着长矛,有的拿着绳索,有的拿着粪叉,不一而足。张得过让人煮了一大锅粥,熬了一大锅菜,蒸了几大笼馒头,让大家好好地吃一顿饱饭,长长力气,到时奋力上前。一面让王四保翻开历书看看,何时出发是良辰吉时。王四保翻书看了一阵,手指掐了几掐,口中算了几算,说到子时出发最好。
看看子时已到,张得过就亲自点上一把长香,插到香炉之中,在烟雾缭绕之中,张得过开始发话了,他说到:“弟兄们,今晚我们要做一件大事情,说白了就是去攻打李家庄李富贵的家,他们家太富有了。弟兄们想一想,他家富得流油,我们大伙穷得却连口饭都吃不上,天下那有这样的道理?常言到道,有饭大家吃,有床大家睡,他家的东西就是我们大家的,谁能拿到手就是谁的。谁不想当穷鬼,今晚就随大哥去拿。弟兄们,去不去啊!”那帮匪众齐声答道:“愿随哥哥前往。”张得过从内衣口袋里摸出怀表,点根火柴照一照,说子时已到,出发!于是这支队伍就象潮水一般涌出张得过家的大们,又顺着大街向村外涌去。
是夜,月黑风高,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天上的繁星在眨着眼睛。出了村子,一群人顺着大路朝着李家庄的方向迤逦前行,行了约有十几里路,李家庄象一团黑影一样就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这时张得过与刘赵王商量,让队伍在村边的空地里先暂时休息。派几个机灵利索的人到村里打探一下情况。这派去的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随张得过去李富贵家的那几个。这些人得到命令,立即就进村去了。过了大约有半顿饭的工夫就回来了,他们向张得过报告,说村子里安静得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还说上次去时放在李富贵家门口的那两根檩条子还躺在那里。张得过听完回报,哈哈笑道,此乃天助我也,遂下令按照原计划迅速行动。
你肯定要问,那么大一个李家庄,难道就没有人家喂狗吗。几个人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怎么就没有听到狗的叫声。要知道张得过手下的这几个人没有别的本事,他们最惯偷鸡摸狗,平时干这种事情时,轻手轻脚,毫无动静。你那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你那鸡还没有叫出声音,就已经被他拧下了头。所以这次,他们在村里走了一圈,又锁上了所有临街住户的门,村中的人竟然还没有丝毫发觉。
张得过一声令下,队伍瞬间就开到村子中央,来到李家门口。在门口的一侧,果然横放着两根大木桩。张得过就下令让几十个身强体壮的人抬起那两根大檩条子,一根檩条对上一扇大门。张得过发一声喊,两根大檩一齐向那大门撞过去。想那大门就是再结实,怎禁得住这大木桩的撞击,只听咣地一声山响,那两扇大门就被打开。一伙人鱼贯而入,由识路的人带队,穿过花园,呐喊着向内院冲去,然后把守住各个房门。
李家的人由于连续值了半个月的更,一个个人困马乏。加上李富贵说今晚放假,不用值班,大家都早早地睡觉去了,这一睡就没有个醒来的时候。在这后半夜的时分,忽然听到两声巨响,又听到前院里有呐喊的声音,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马上意识到,家里遭土匪了。此刻,所有的人从家人到下人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赶紧起来,与土匪拚命。
最先起来的是李富贵的小儿子,他没有来得及穿鞋,就光着脚下了地,拿上长枪就冲出了屋门。这半个月来,他和大哥一直是枪不离身,荷枪实弹。谁知他刚叫骂着冲出房门,就被绳索拌倒在地。就有几个人上来把他绑了起来,箍住了嘴,并下了他的枪。接着,他被几个人抬走扔到一个大院子里。在那里他的哥哥已经被放倒在院中央,同他一样被绳索绑着,嘴被箍的严严实实。
在他们四周,土匪们围了一圈。他们个个头带面具,一手拿着家伙,一手举着火把。哥俩并排倒在一起,由于被箍着嘴,彼此不能说话,只能拿眼睛看着对方。这时,被带来的人越来越多,父亲母亲被带来了,妹妹被带来了,所有的下人被带来了,就连八十岁的爷爷也未能幸免。一部分土匪们把他们团团围在中央,另外的匪徒则到各处去抢东西去了。大约过了一顿饭工夫,一切才归于宁静。
这时一个瘦模瘦样的家伙开始向李家人发话了,他说;“今天打扰有点不好意思,但不好意思的还在后头。现在我们众位弟兄手头紧张,除了拿你们的东西,还得向你们借个钱花花。至于借多少嘛,两千块大洋就差不多了。要是借给呢,就马上去拿;要是不借呢,立即把你们家老头子点了天灯。”
他接着又说:“知道点天灯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往人身上泼上油,然后把他点着活活烧死。李家的人听好了,你们是愿意借钱给我们呢,还是想见见烧人的场面,现在就得拿定主意。我们可从来不和人开玩笑,从来就是说得到就办得到的。”
那个瘦模瘦样的人就是王四保,他讲完这一大堆话以后,就让弟兄去下李富贵的箍嘴布,又松了他的绑。那李富贵不声不响地往里边去了,不一会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出来了,交给了王四保。王四保打开包袱,当面数了几数,他说够意思,一个子儿都不少。就把那包裹重新系好。然后说一声不好意思,告辞。那帮匪徒转瞬间象潮水一般退去了。
土匪去后,李富贵就动手去解下家人的绳索和箍嘴布。于是一家人就抱在一起哭做一团。哭过之后,李富贵就说到,事已至此,哭也无用,大家赶快去把各处收拾一下,以后的事再做商议。于是,下人就去重新把街门关好,各人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弄乱的东西重新整理好。经过这么一吓,谁也睡不着了,就坐在那里等着天亮。
李富贵则把两个儿子叫到身边,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他说道;“俗语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做一个耕读人家都困难了。想我们李家几世读书,勤劳持俭,但知积德积善,从不知与人交恶,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眼下的世道真是不是世道了。”
老大说:“父亲尽管慨叹也没有用,土匪是从来不讲什么仁义的。他得了这次好处,肯定还会再来,咱应该商量一下,若他们再来,咱们应该怎么来对付。”老李说:“咱们怎么对付得了,他们有几十号人,咱们家上上下下总共才有多少人,以我看咱们得经官才行。”
老二说:“经官管个屁用,现在的当官的都与土匪是一家。以我看咱们只能自己解决问题,以暴易暴。他狠咱们比他更狠,他坏咱们比他更坏。俗语说得好,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在今天好人是没有办法活下去了,你不做恶人也得做恶人。咱们家是没有多少人,但他张得过能纠集一帮人,咱们就不能把人凝聚在一起吗。”爷仨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一直也没有商量出个结果。
李家庄的百姓天亮起床,每家都发现自家的街门都被从外面反锁上了。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街门弄开,来到街上,才知道原来是李家昨晚遭了土匪,便都到李家来慰问。
大伙散后,李富贵留下了几个在村里有一定名望的人,同他们商量以后的事应该怎么办。李富贵说:“土匪今天尝到了甜头,绝不会就此罢休,他今天砸了我家,改天说不定哪家又要倒霉。富贵留下列位乡党,就是想求得一个万全之策,以保我李家庄的乡亲不受土匪的骚扰和荼毒。再说了,我李家庄也是一个有千口人家的大庄,若屡受土匪的欺负,岂不被外庄人笑话。我的意思是咱得成立一支地方组织,建立一支民团,外人若再胆敢侵扰咱,就叫他有来无回,以保咱村中百姓的平安。大伙看这样可好不好。”
这些个乡党平时就对李富贵崇拜有加,特别信服,加之他的提议是对大家有利的事情,那一个不极力表示赞同。李富贵见大家都赞同,他就转忧为喜。他说道;“那咱们就一家出一个壮小伙子,组建民团,每晚在村子四周巡逻,我再出资买几条枪,只要土匪进村,就给我往死打,我就不信他土匪都长有两颗脑袋。”大家又商量了一会儿,就都要告辞回家。李富贵急忙拦住他们,说今天他做东请大伙喝酒。就叫儿子去弄了几个好菜,自己亲自去取出祖上留下的一坛好酒来招待大家。众人很受感动,李先生家中遭了这么大的难,却依然谈笑风生,不露痕迹,乃真名士也。
却说张得过带领这帮土匪回来后,就坐地分脏,自然是他得了大头,其他弟兄各有奖赏,然后就谴散了这帮匪众,只留下了他的几个心腹,另有重奖,还置了酒菜犒劳有功之臣。
席间,张得过春风得意,满脸堆笑,他慷慨陈词道:“原以为这次行动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拿下了李家。看到李家人的熊样,实在叫人好笑,看来这些富人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刘二孬附和道:“这些个读书人家只知道之乎者也,仁义道德,其实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能之辈,大兵一到就会乖乖地束手就擒。”
赵三坏说:“这次能够取胜,全仰仗大哥的英名,弟兄们的勇猛。只要我们大哥出山,不要说他李家,就是再显赫的人家也是不堪一击的。”
王四保说:“大凡举事,勇气固然可佳,但计谋更是不可或缺的。比如梁山泊,若是没有军师吴用,单靠李逵和鲁智深就能打败官军吗?”其他几个人一听,就知道王四保不高兴了,原来是他们没有提到他,昧了他的功劳。张得过急忙说道:“这一次王四弟是出了大力的,若没有他的计策,这次行动哪会有这么顺利。”刘赵二人也赶紧说:“是的,是的,王四弟实在是劳苦功高啊,我们都敬四弟一碗酒。”说完每人都敬了王四保一大碗。
几碗酒下肚,王四保顿觉头重脚轻,站立不住。他满脸发烫,脸色红得跟一块猪肝差不多。见他这样,几个人赶忙扶他上床睡觉,那王四保头刚挨在枕头,就鼾声如雷地进入梦乡。其他几人接着喝酒。几坛子酒,被他们喝了个底朝天。三个人都喝得酩酊大醉,象一团烂泥一般。就和王四保挤在一张床上睡着了。
后来张得过口干要水喝,其他几个人起来为他倒茶。张得过喝了茶,酒有些醒了,他对弟兄们说道;“你们知道大哥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吗?”其他几个人说不知道。张得过就说:“我现在心里想得是李富贵的女儿,能抱上她睡上一觉,我就是立码死了,也心甘情愿啊。”
原来,在昨晚抢掠李家的行动中,众土匪都在忙着抢东抢西。只有张得过一直站在院子里没有动,他一见到李家小姐就被她的绰约风姿和俊俏模样给惊呆了。天哪!这不是西施在世,至少也是嫦娥下凡啊。因此,他看得眼都发直了,直到那帮土匪结束了行动,就要离去时,他才从那情景中清醒过来,随后就稀里糊涂地随着那些土匪离开了李家。
其他几人忙说:“大哥那么喜欢她,为什么去她家时不把她抢了来。”张得过说:“当时我见她长得好,光顾着看她了,没有想起要把她给弄过来。谁知这一念之差,却铸成了我终生的悔恨。”其他几人说:“大哥不用心烦,那李家小姐还不是给哥哥留着的吗。过几天找几个弟兄去他们家给哥哥抢过来就是了。”听到这话,张得过才放了心,又迷迷乎乎睡着了。
自此之后,张得过隔三差就要进行一此行动。今天打这家,明天打那家,没有一个消停的时侯。那些个小匪众们,只要头头儿有统一行动,他们就一个不拉的全部到齐。没有统一行动时,他们就自己行动,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因此,闹得这一带的百姓日夜不得安宁,人人自危。为防止土匪的骚扰,家家户户加固门窗,赠高院墙,但这些努力都是白费。土匪们照样翻墙入院,撬门入室,翻箱倒柜,抢东抢西,一时间漳河一带成了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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