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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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再亮,和白天比,也是暗的。只能看出来是一个男的,看不清长的样子。也没想着要看清,只要是个男的,只要是骑兵队的男人就行了,是谁,叫什么,长得什么样子,实在是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男的一直走得很快,快走到空地时,他停了下来,好象有点不敢往前走了。
看出了他有些不敢往前走了,枝子有点急了,她赶紧举起了手,朝她摇了摇。这一摇,男人不再多想了,脚步再动起来,不是走了,而是跑了起来。好象不赶快点,空地上的那个人会跑掉似的。
枝子怎么会跑掉了,不但没有跑掉,还朝着跑过来的男人,张开了胳膊。就象张开了一个大网,让猎物一头栽进来。
男人真的栽了进来,一栽进来,就抱住了枝子。
枝子可以抱他,可枝子没有抱。早说好了,要男人主动,她只能是顺从。只能是吸引,不能勾引。一勾引就不能说明问题了。
光抱住还不行,还要亲。亲就亲吧,先在脸蛋子上亲,又到额头上亲,后来就亲到嘴上了。在嘴唇上亲了一会,还要把舌头伸到嘴里亲。
枝子不想让他亲到嘴里,她知道要是让他亲到嘴里,可能就会有些麻烦了。再说了,抱了,亲了,已经说明问题了。
也就是说,她认为的一场好戏到这里就可以收场了。
不想让亲到嘴里,就扭开脸去躲。这一躲,倒还麻烦了,以为枝子是想抓紧时间,把事情的过程简化。男人就一下子把手伸到了枝子的衣服里。
枝子有点疼似的,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可听得出来,她有点不太情愿。
不太情愿也没办法,她说了,让人家来。可没有说,人家来了,什么事可以干,什么可以不干。人家想干什么,就是再不情愿也不能不让人家干。
问题是冯雪她们就在旁边的草丛里看着呢,虽然她不会在乎,可让别人看着做这个事情,还是有些难为情。
男人不知道会有人在一边看着,还以为这个时候,只有他和她了。
男人把枝子摁倒了草地上,很坚决,很有力。
藏在草丛里的冯雪她们,看不清细节,可不用看清,只看个大概动作,就知道了正在发生的是什么事情了。
有些发呆,不是看到这样一件事发呆,如果只是个男人,不是一个骑兵队的士兵,她们不会发呆。
男人已经把枝子的裤子脱掉了,现在他站了起来,去解自已的腰带。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纷乱的马蹄声。马蹄声由远而近,明显是朝这个地方跑来的。男人愣了一下,似乎马上明白了什么,急忙提上裤子,扔下枝子,转身奔跑起来。
刚跑出不远,就听到黑暗中,有大声的喊叫,刘二狗,快站下吧,你就别跑了,你是跑不掉的。再跑,我们就开枪了。
没有听到枪响,不过,也没有听到刘二狗跑动的响声。
没有人过来看,也没有人过来问。
枝子从地上爬起来,提起裤子,整好了乱了的衣衫。
藏在草丛里的,也不着再藏了。冯雪她们走了出来,走到枝子跟前,问枝子,没事吧。
枝子说,会有什么事。
冯雪说,真怪,别人怎么知道的,会跑来找他。
枝子说,再晚一会,好事就做成了。
冯雪说,行了,看来是你说对了,这些兵,其实也是男人。
果子和叶子还有草子,也夸枝子有本事,了不起。说的枝子有些得意。
回到松树下的棚子里,已经是下半夜了,五个人躺下了。
冯雪说,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说睡就睡,不再说话,一会儿全睡着了。刚发生的事,一点儿也没影响她们做一个好梦。看来,和她们以往遇到许事比起来,这个事实在算不了个什么。
晴了好些天的天,一下子阴了。天亮了以后,太阳没有出来,很高的云,落了下来,落得很低,好象要落到我们的头顶上。
不过,号兵的号,还是准时吹响了。号兵的号一响,大家忙起来,把要带的种东西捆好,打成包。放到马背上。五个女人也一样,也给她们发了个行李,里边有被子和棉大衣,山里边,夜里有些凉,离不开这些东西。除了这个行李,她们还有个包袱。行李放在马鞍子的后边,包袱挂在前边的鞍桥上。男人们用来放刀枪的地方,她们放上了一根竹箫。
骑到了马上,没有马上走,等毛大栓和肖海过来,带她们走。她们走在最后,不用着急,等士兵们都走了,才会轮到她们再走。
毛大栓和肖海骑着马过来了,招呼她们,让她们走。冯雪觉得怪,坡下草滩上,士兵们站了一大片。按说,他们没有走,是轮不到她们走的。冯雪想问,可这么几天下来,知道跟这群人在一起,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用不着问那么多,问也是白问。这么一想,冯雪她们什么都不说了,老实地跟在了毛大栓后边。
牵着马,一直朝前走,走到了一群士兵的旁边,毛大栓还不停下来,还往前走。冯雪想,这个毛大叔是不是糊涂了,怎么还能朝前走,再走就走到士兵前边了。
冯雪停了下来,她一停,其她四个女人也站下了。看她们停下来,跟在后边的肖海说,别停,往前走。
又往前走,走到了大队人马前面,停了下来。停下后,让站好。准确说,她们五个人面对着一百个男人。一百个男人,一人牵了一匹马,看上去,黑压压一片,有点象天上的云。
发生了什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没有发生什么,不会这样的。冯雪问自己,问不出。想问毛大栓和肖海,一看,他们已经站进了队伍。往两边看,看四个姐妹。她们也一样,一脸不明白。
不问了,也不用问,等一会儿,就会知道的。
一会儿,赵正堂走过来,站到了中间。先看了五个人一眼,没有说话,又转过脸,看着一百多人。赵正堂说,刘二狗,出列。
刘二狗走了出来,低着头。刘正堂说,说,干了什么了?刘二狗说,我耍流氓了。赵正堂说,大家说,怎么处理?
杀了他。一片喊声,吓了冯雪她们一跳。
赵正堂真的举起了马刀。
真为这么个事,要杀了他,冯雪她们发出了惊叫。
听到尖叫,赵正堂转过了脸,看着冯雪她们。赵正堂说,你们说,怎么处理。

枝子说,雪姐,你快说,不能杀他。
冯雪说,千万别杀他,他真的没有干什么。
赵正堂的马刀没有落下去,赵正堂说,刘二狗,看在她们的面子上,这次饶了你,下次再这样,谁也救不了你。
刘二狗说,知道了。
赵正堂说,还不跪下认错。
刘二狗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低着头,对五个女人说,我错了,对不起。
五个女人呆住了。她们是什么女人,可以让男人向她们下跪。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啊。可不管心里边怎么惊叫,样子只能象是木头桩子。
赵正堂说,刘二狗侮辱妇女,违犯军纪,理应严惩,但因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决定给予严重警告处分,鞭打五十下。
刘二狗说,谢谢组织。
队列中,走出了两个士兵,粗大强壮,每人手里提了一条鞭子,走到刘二狗跟前,举起了皮鞭子,狂风暴雨般一顿猛抽。
把刘二狗抽得在地上翻来滚去。
五个女人低下头不敢看了。
等鞭子的呼啸声没有了,抬起头,再看刘二狗,衣服已经碎成了一条条,鲜血把一张脸和半个身子全染红了。
赵正堂说,同志们,刘二狗干的事,是他一个人干的,可他是我们中的一员,他对她们的伤害,也有我们的一份。我提议,我们全体向她们敬一个礼,表示对不起。
赵正堂大喊了一声,敬礼。
只见一百多只手带着一种声响,一齐举了起来,举在了军帽的旁边。
如果说,刚才刘二狗的下跪,只是让五个女人变成了木头。那么这一百多个男人的军礼,就让五个女人变成了石头。
不过,这石头是湿的。不光是这会儿天空中有雨落下来,是女人的心里边,这会儿也有雨落了下来。
队伍在雨中,象一条线,远看很细。雨不大,落下来时,几乎听不到声音。不过,这种雨,不管落到什么地方,都可以渗得很深。身上的衣服,不知不觉就会湿透。
没有什么人说话。这种天,合适想心事,不合适说话。不过,真有话要说,是不会管合适不合适的。
比如说,这个时候,王子康就有话想说。不是说给别人,是说给赵正堂。一般来说,在路上行军,他们不一块走。如果一个在前,另一个就会在后。两个干部,分开一些,管的面可以宽一些。要说什么事,专门有时间。半途休息了,到了营地了,或者出发前,总会碰个头,交换一下意见,明确一下各项任务。其实出发前,该说的事已经说了。王子康想说的,是刚想到的。
当然,也可以等到碰头时再说,只是这么憋着,有点难受。好多话,象屎一样。想说了,就得说出来,说出来,就痛快了。看到赵正堂在前边,就让马跑得快了一点,不一会就追上了他。
王子康说,赵队长,给你提个意见?
赵正堂说,说吧。
王子康说,早上那个礼,不该敬。
赵正堂说,错了,就该认。
王子康说,我们的礼不能乱敬。
赵正堂说,没有乱敬。
王子康说,只能给首长敬,给同志敬。
赵正堂说,她们不是敌人。
王子康说,可也不是亲人。
赵正堂说,我们要把她们当亲人。
王子康说,你真愿意把她们当亲人?
赵正堂说,当然。
王子康说,你不觉得她们太脏?
赵正堂的脸变了,青了起来。他说,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子康说,可以同情她们,但要有原则。
赵正堂说,什么原则?
王子康说,刘二狗的事,不能全怨他,那个女人也有责任。
正在一条河边。赵正堂指着河水里,你看,里边有一条鱼,鱼很好吃,你很想吃,你跳下去捉鱼,结果让水给淹了,你说,你给怨那条鱼吗,说是鱼的错吗。。
王子康说,你不是不知道,这些女人以前是干什么的。
赵正堂说,所以我们才不能象别的男人那样对她们。
看得出,也听得出,王子康的话,他没有听进去。很少有这种情况,平常王子康说个什么,他还是很当回事的。赵正堂很少这么发脾气的。
王子康想不通,为五个这样的女人,赵正堂似乎没有理由要这样。
王子康找到赵正堂,给赵正堂说,你不该那么做。冯雪也找到赵正堂,给赵正堂说,你不该那么做。
冯雪一个人来了,可她要说的话,不是她一个人的,而是五个人的。
五个人,不再象石头一样时,她们羞得不行。
她们说,该跪的不是一个男人,该是她们。还说,该敬礼表示对不起的,不是一群男人,该是她们。
她们说,不能把她们当母亲,当姐姐当妹妹。不是不想当,是她们太低贱,她们是脚下的泥尘,只能用来踩,不能供。
一句话,把她们当女人,不能别把她们当好女人。不是不想当好女人,是不会当,不知道怎么当。
还有,那个男人真的没干什么,只是抱了一下亲了一下,只是把衣服撕破了,不该那么惩罚他。
就算他想干的事全干了,也没有什么错,只能说明他是个男人。
找到赵正堂,冯雪把要说的话全说了。
赵正堂说,我的马刀,曾经砍死过我的三个兄弟。知道为什么吗?
冯雪说,为什么。
赵正堂说,因为女人,他们打了胜仗,高兴得过了头,看见了女人,就拖进了庄稼地。
冯雪说,我们和那些女人不一样。
赵正堂说,女人就是女人,没有不一样的。
冯雪说,士兵也是男人。
赵正堂说,有时,当兵的男人,就得忘了自己是男人。
冯雪说,可能他们已经忘了,我们来了,让他们又想起来了。
赵正堂说,如果你不想再看到今天的事情,你就该明白你们该怎么做了。
冯雪说,我还是不明白。
赵正堂说,你不能不明白,再不明白,你们就得自己去走出剩下的一段山谷了。
冯雪说,你看,我们,还有你们,是不是可以轻松一点,还有,让大家高兴一点。
赵正堂说,你的竹箫吹得很好,我很喜欢听,我的士兵也很喜欢听。
冯雪说,你是不是想让我们除了吹吹箫,再也不要去做别的什么事。
赵正堂说,至少目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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